出来,跌到铁皮抽屉里速冻,前心贴后背,浑身发冷。表舅说,各位进来坐。大家走进客堂灶间,心情稍好,内景是颜文梁《厨房》样式,表舅妈靠紧灶前落馄饨,座江南风格双眼灶,中有汤罐,后烧桑柴,上供灶君牌位,两面贴对联,细描吉利图案,近窗是条桌,碗柜,自来水槽,梁上挂竹篮,风鸡风鱼。大家到八仙桌前落座,表舅妈敬上四碗荠菜肉馄饨。四人闷头吃。
表舅说,生意蚀本,基本就到镇里落脚,这次各位上海客人要来,打扫天。汪小姐停咬馄饨,朝宏庆白眼。表舅说,等到夜里,麻烦宏庆烧小菜,让大家吃吃谈谈,跟舅妈,也就先回去。大家不响。表舅说,楼上备两大间,枕被齐全,每间只大床,门关紧,两对小夫妻,刚巧正好。表舅这句出口,有两个人手里调羹,哐啷响落到碗里。
宏庆忽然笑。汪小姐说,十三点,有啥开心。宏庆说,笑笑不可以啊。康总说,馄饨里有笑药吧。梅瑞说,馄饨味道确实好。汪小姐说,表娘舅,放心好,两位尽管回去。表舅拿出副旧麻将。康总见大愕说,啊呀呀呀,老牌,真正老货。表舅说,!”962年,出十斤洋番薯,跟个三代贫农调来。康总鉴定说,这是整根老竹做牌,色面相同,嵌老象牙,铁刻银钩,笔致古朴,大地主家当。表舅说,眼光真毒,这副牌,是周家,此地大地主,土改分家产,分到贫农手里,十年之后,贫农饿肚皮,三钿不值两钿,换篮洋番薯救命。宏庆说,吃顶要紧,洋山芋可以吃,麻将牌咬,牙齿崩脱。四个人馄饨吃毕,表舅妈说,小菜已经弄好,夜里炒便是,土鸡已经闷到镬子里,大家可以先上楼看看。宏庆与梅瑞上楼看房间,切交代清楚。表舅说,各位回到上海,多多留意,总要有个去路。汪小姐不响。康总说,这房子要卖。
表舅说,就是外面赤膊家具。宏庆说,晓得。于是表舅,表舅妈告辞回镇。宏庆关大门,梅瑞从楼上下来说,搞糊涂,还以为住宾馆。
汪小姐说,宏庆办事体,直买账,莲蓬头不见只,房间里摆痰盂,要死吧。康总坐定弄牌。四个人落座。康总说,既来之则安之,辰光不早,先打几圈。宏庆说,还是出门去走走,欣赏江南农村风景。
汪小姐说,算吧,这种穷瘪三地方,已经路看过,七转八转,跑东跑西,还没跑够呀,还要跑。梅瑞说,饭后再讲吧。康总说,开电灯,先摸牌,碰到这副好牌,心定。四人东南西北摸,骰子抛。
眼前聚光这副牌,古色古香,八只手,有粗有细,集中四方世界。康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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