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也预备来抄,楼下蓓蒂父母,已关起来,房间抄两次。阿婆与蓓蒂声不响,房里乱七八糟,钢琴随时可能拖走。记得昨天:绍兴阿婆轻声讲,阿宝,快点逃吧,天不会坍。阿宝说,逃到哪里去。蓓蒂坐于琴凳不动,满地杂物垃圾。蓓蒂说,淑婉姐姐,准备逃到杨浦区高郎桥,躲到马头房间里,也想逃。阿宝说,淑婉家,抄两趟,全家已经搬进楼下汽车间,不可能逃。蓓蒂说,可能。阿宝笑说,马头敢收留资产阶级,根本不可能,家庭舞会案子,也已经交代,逃啥呢。阿婆说,要,乖囡跟淑婉,先到绍兴去。阿宝说,钢琴呢,钢琴有四只脚,走不动。蓓蒂说,马头讲,以后钢琴,不管是高背琴低背琴,还是三角钢琴,肯定取消,中国有笛子,胡琴,锣鼓家生,平时弹弹山东柳琴,敲敲竹板,只盆子根筷子,叮叮叮唱唱《翻身道情》,也就足够,满足。阿宝不响。阿婆说,淮海路旧货店,钢琴已经堆成山。
蓓蒂说,如果有人来拖钢琴,马头讲,完全可以摆平。阿宝不响。
蓓蒂说,马头点也不怕。阿宝说,工人阶级,当然。蓓蒂说,马头跟同学,到徐汇区,抄好几间洋房。阿宝不响。蓓蒂说,马头讲,看人不顺眼,现在可以直接就打。阿宝说,马头不样。蓓蒂说,马头讲,算算,两派三派,七派八派,全部无产阶级,其实,内部直也是打来打去,头破血流,互相不买账,无产阶级,互相也要斗,不讲别阶级。阿宝说,不许乱讲。蓓蒂不响。此刻,阿宝慢慢走到皋兰路口,远远看见蓓蒂与马头,迎面走来。蓓蒂扫愁容,白衬衫,蓝布裙子,清爽好看。马头神态轻松。蓓蒂看看马头,犹豫不决说,想,去看看淑婉姐姐,好吧。马头说,蓓蒂,已经讲过,先到淮海路万兴,去吃冷饮。蓓蒂无语,低头弄裙子,最后,跟马头走。
叁
夜风穿过老虎窗,传来依稀锣鼓声。小毛娘说,这次海德轮船,停靠大达码头,银凤抱囡囡去接船。小毛爸爸放下酒盅说,领袖声号令,轮船公司领导,马上就咽醒,夹紧狗尾巴,连忙回来。小毛娘说,吃酒当中,不要议论领袖,吃再讲。小毛爸爸不响。夜里十点多,后门响,银凤回来,也听见海德上楼,银凤说,轻点。钥匙开门声音,地板缝亮出十几条光线,放行李声音,小囡嗯嗯几声,像立刻压到银风胸口。小毛担心囡囡忽然大哭,但囡囡不响。塞塞率率,海德喉音嗡嗡嗡传上来。倒水,揩面,搬东搬西。后来是拖鞋落到地板上,银风说,轻点呀,急点啥啦,手脚重是重睐。后来银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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