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分不减,人少,还过得去。此刻,大伯靠窗口,吃冷开水。
从解放直到“w.g”,阿宝父母只逢陰历年,到思南路与大伯见面,来往不多。阿宝父母不响。大伯说,看来看去,此地最好,窗外有野趣,里厢有卫生。阿宝娘说,也有难处。大伯说,人比人,是气煞人,弟弟工钿再减,也有六十八块,弟妹是事业单位,工资八十四块,跟不能比。
阿宝爸爸说,今朝来,有啥事体吧。大伯说,弟弟开口,还是硬邦邦,还不明白,两兄弟,其实是读书不用功,有啥好结果呢。阿宝爸爸不响。
大伯压低声音说,如果以前就有觉悟,到十六铺码头当小工,现在跟弟弟,就是工人无产阶级,为啥缺觉悟呢。阿宝爸爸冷笑。大伯说,直做小开,全部老爸做主,做“马浪荡”,东荡西荡,吃点老酒,看《万有文库》,美国电影,听评弹迷魂调。阿宝爸爸不响。大伯说,弟弟当初,读书太不专心,听宣传,参加组织,吃苦不记苦吧。阿宝爸爸不响。大伯说,如果认真读英文,中国公司先做起来,账做得好,春秋两季“点元宝”。阿宝说,啥。大伯说,也就是盘账,盘点盈亏,两兄弟再出洋,英国美国,先做跑街先生,再做“康白度”,也就是洋行买办,就不会有今朝。阿宝爸爸压低声音说,马上滚出去,出去。大伯说,脾气真古怪,已经全部落难,发啥火呢。阿宝娘说,阿哥难得来趟,不要讲。小阿姨说,吃中饭回去,少讲两句。阿宝娘说,阿哥,衬衫先脱下来,房间里热。大伯说,弟妹,这件衣裳,阿哥脱不下来,难为情。
阿宝爸爸说,皮带抽过几趟,有伤。大伯解开纽子说,运动到现在,只吃过记耳光,还算好,每天写交代,问黄金放啥地方,自家人面前,食不兼味,衣不华绮,无所谓。大伯脱衬衫,里面件和尚领旧汗衫,千疮百孔,渔网样。大家不响。大伯说,开销实在难,只能做瘪三,每日吃咸菜,吃发芽豆,还要帮邻居倒马桶。大家不响。
小阿姨出门,买来两包皮熟食,台子拉到床跟前,端菜盛饭。五人落座。小菜是叉烧,红肠,葱烤鲫鱼,糖醋小排,炒刀豆,开洋紫菜蛋汤。
看到台子小菜,大伯忽然滑瘫到凳下。阿宝拉起大伯。阿宝爸爸说,以前坐监牢,也少见这副急腔。大伯喘息说,是馋痨病发作,胃痛。小阿姨说,作孽,讲起来富家子弟,穷相到这种地步,快点吃。阿宝爸爸说,小阿姨,钞票太多对吧,为啥弄七只八只,不是大客人,瞎起劲。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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