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仰头,忽看到花树温柔,依稀如旧。直到这时候,才陡然涌起阵无尽悲伤,他将额头贴在树干上,终是失声痛哭,泪如雨下。
“师尊,师尊……”他哽咽着喃喃,口中反复,是初见楚晚宁时那句话,“你理理,好不好……你理理……”
可是物是人非,通天塔前,唯剩下他个人,谁都没有理他,谁都不再会来。
重生之后墨燃虽是少年身形,壳子里载着却是三十二岁踏仙君魂灵,他看过太多生死,尝遍人间酸甜,是以复活以来,他心中喜怒哀乐表露并不那真挚鲜明,总像是有层假面覆着。
可这刻,他脸上忽然流露出这样迷茫与痛楚,赤/裸、稚嫩、纯粹、青涩。
他在夜里越来越凄惶,越来越无助。
骤然之间,跑至开朗处,忽觉云开雾霁,明月高悬。
墨燃喘息着停下脚步。
通天塔……
他前世死去地方,他与楚晚宁第次相遇地方。
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回想起楚晚宁脸,无喜无悲,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回想起那时候每个细节。
想起手指尖上丝轻颤,脸颊边点面粉屑。
想起饱满雪白抄手滚满地。
想起楚晚宁垂下眼帘,俯身慢慢将那些不再能吃食物捡起来,再亲手倒掉。
亲手倒掉。
只有在这刻,他才真正像个失去师尊平凡少年,像个被抛弃孩子,像个失去家,再也找不回归途孤犬。
他说,你理理。
你理理……
但,回应他,终究只有那婆娑枝叶,繁茂花影。
而当年海棠之下眉眼英挺人,却是再不会、也再不能抬起头,去看他,哪怕最后眼。
他心如擂鼓,眼里马乱兵荒,他被潮水般往事追得招架不能,躲闪不得,最后逼至这里。
月白风清处,与君初见时。
墨燃终不再跑,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可能逃出生天,他这辈子,都注定是要欠楚晚宁。
他缓缓走上台阶,走到那株兀自风流海棠花树下。伸出手,抚过干枯树疖,硬邦邦像心头茧。
此时距楚晚宁身死,已近过三天。
豌杂小面还剩大半碗。
墨燃却再也吃不下,他把面碗推开,逃也似离开这个会把他逼疯地方。他在死生之巅夺路狂奔,像要把这十余年误会都甩在身后,像要追回这荒唐滚滚岁月,追上当年那个独自离开孟婆堂男人。
追上他,说句。
“对不起,是恨错你。”
墨燃在黑夜里毫无章序地跑着,跑着……可哪里都有楚晚宁破碎身影。善恶台,教他识字,练剑。奈何桥,与他举伞,同行。青天殿,受尽杖责,独自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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