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喽啰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大,做着白衬衫背带裤小学生打扮,衬衫很白,所以显得胸前滩鲜血很红,侧耳朵脖子也是血肉模糊,永不愈合。
他叫小健,放学路上不听话,跑到大马路上跳舞给保姆看,结果辆电车刹车不及,当场把他碾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也算是奇,
九四三年秋,上海。
无心在座无名荒山里度过整个夏季,因为荒山里人少食多。在长达三个月时间里,他吃很多田鼠与蝙蝠,唯次遇到不幸,是睡觉时候被野猪啃口。
夏季结束之后,山里天气渐渐变得不适宜人居,于是他拎着只帆布旅行袋下山。有车坐车,有船坐船,他糊里糊涂到上海。抗日战争打六年,战况很不分明,到处都不太平,倒是大都会里更安全。在间小小公寓里面,无心找到容身之处。
套公寓共有三间房屋,分别出租给三位落魄单身汉。位是个小犹太,没有国籍;位是个老白俄,没有祖国;无心作为第三位,没有财产。
去年他也曾经挣到过大笔款子,可是他人生无边无际,简直无法计划经营,所以采取今朝有酒今朝醉活法。如今将仅有点余钱交到房东手里,他拿着钥匙进自己小房间。丝不苟关上房门,他慢慢坐在吱嘎作响铁架子床上,终于是无所有。
房里有个小洋炉子,炉膛里面挺干净,显然是三季没用过,就等着入冬。无心虽然在山里混许久,但是并未和现实社会脱节。战事日益激烈,煤炭天个价钱,凭着他资本,连饭都吃不上,怎会有钱买煤?
无心想起自己衣食住行,就恨不得钻进地下,效仿蟒蛇冬眠。动不动坐在床上,他没有呼吸也没有表情,甚至心中都没有心事。怔怔望着前方白墙,他百无聊赖消耗着无尽时光。
木雕泥塑似从下午坐到翌日晚上,最后还是难耐饥饿催动他。他懒洋洋站起身,心想单是坐着也不成,还是得行动,还是得设法过冬。
摸黑走过去打开电灯,他把只手举到小灯泡前。长久忍饥挨饿让他消瘦,然而皮肉并未干枯松懈,而是渐渐硬化,似乎要与骨骼融为体。在灯光下,他单薄手掌呈现出蜡质半透明。缓缓把另只手也抬起来,他往墙壁上投个手影。影子大鹏展翅,是只雄鹰。自得其乐笑下,他又双手合作,映出只模模糊糊狗头。
然后把手伸进怀中,他摸出张纸符。轻轻拍电灯开关,他在骤然降临黑暗中捏住纸符两端,“嚓”声撕成两半。股子寒气随着破裂声音窜上他鼻端,他小喽啰在黑暗中幻化出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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