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伸手用火棍捣下火堆,对韩敢当、张千人道:“其他人籍贯、所长都已听宋助吏说过,就剩汝二人。”
张千人哪怕在火堆旁,也抱着他那条大黑狗,立刻应道:“家过去是长安人,在上林苑为孝武皇帝养狗!”
然后声音低沉下去:“后来不小心让所养胡犬咬伤陛下亲近贵人,那贵人因此发病死,于是举家流放敦煌……”
狂犬病啊!相较之下,任弘觉得被咬后病死人比较惨。
任弘笑道:“巧,亦是为祖父下
任弘这身体倒是没那强排斥感,据夏丁卯说,大概是他年少初至河西时,有段时间,因为地少谷粮,老小只能靠山羊奶度日有关。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经历,因为生理和文化双重原因,中原人都有种天生畏惧和鄙夷,觉得这是戎狄所食,碰不得。
所以尽管任弘告诉他们,只刷点羊奶且烤熟奶馕不会有事,众人仍是大摇其头,不敢尝试。
唯独那胡父汉母赵胡儿没有拒绝,拿几块默默嚼着。
“不愧是胡儿,饮酪浆如饮水也。”
红柳木上烤炙,羊油嗞嗞作响,咸香烫嘴。
咬上口羊肉脯,咽口馕下肚,再轮番喝口任弘从悬泉置带来淡米酒,饱腹感充于肺腑,天疲惫扫而空。
这半年来,众人多少听说过悬泉置名声,顿时赞不绝口,连对任弘来此赴任有些意见宋万,也唑着指头,意犹未尽。
诸多食物里,唯独羊奶馕无人问津。
任弘倒是很喜欢这种馕,它比般馕要小,厚厚,圆圆,中间空空,烤炙前刷层羊奶,没普通馕那硬,绵密又奶乎乎。
伍佰韩敢当大概和赵胡儿有点过节,如此讥讽。
赵胡儿也不发言,只道:“今日守上半夜。”便又继续背着硬弓,上烽燧守着,虽然上头有墙,但也比下面要冷。
任弘见他穿单薄,便去将自己件厚厚羊裘拿出来,让尹游卿去燧上,叫赵胡儿披上。
“仲秋夜寒,往后负责守燧人,就轮流穿这件裘罢。”
“多谢燧长。”后半夜要负责守燧尹游卿十分高兴,燧上赵胡儿却言不发,只默默窝在上面,像极月色下条孤独狼。
“怎,吃不惯?”
他将手里羊奶馕递过去,众人却皆摇头拒绝。
“这味道,受不。”吕广粟连连拒绝。
“吃会坏肚子。”钱橐驼心有余悸,说起自己二十年前初至河西,吃点归义胡人给奶酒,结果上吐下泻三天,差点死掉往事。
这是显然,土生土长汉人,多是不耐受乳糖,离开孩提时代后,肠胃里乳糖酶越来越少,让汉地成人喝下碗热牛奶、羊奶,九成都会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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