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家父绝笔之书,在那之后不久,他便辞世。”
司马英站起身来,长叹道:“如今能将此物交给任益州后人,也算是将这封当时不能寄也不敢寄信,代父亲寄出去,他若在黄泉下
“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
后世有些学生会在作文里这写:“司马迁在狱中受到次又次宫刑。”
其实也没错,这种刑罚可怕之处在于,绝非时之痛,处刑之后,生理和心理仍将遭受折磨,垢莫大于宫刑啊!
司马迁要忍受旁人讥讽、鄙夷,还要与自己内心做斗争,咬着牙写完著述,可不是次次受刑?
而任弘看完后,最直观感觉是……
文课上被老师点名起来背诵过大长段:“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说是给任安回信,可在任弘前后两世经验读来,这其实是太史公写给自己。
满篇皆是他砥砺前行心路历程。
上面有他在天汉年时为李陵辩护进,却被汉武帝认为是在诽谤小舅子李广利无功而有过,因而引火烧身前因后果。
还有司马迁被定罪下蚕室时两难。
“太史公文笔,是真好!”
在悬泉置做许久小吏,回到长安又跟那些策书打交道,任弘已经习惯这时代书面语,但不少人写东西是真枯燥泛味,让人犯困。
但司马迁笔下则不然,气势磅礴,有如长江大河,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旁征博引,时而欲言又止,让人欲罢不能。
这似乎是场跨越古今两千年对话,任弘看到,是个在无上皇权*威下,拖着伤痕累累身体,放弃所有尊严,拼尽全力,只为保全最后点理想倔强老人。
见任弘释卷,司马英告诉他:
据司马英说,司马氏并不富裕,太史公更不是肥差。继承其父司马谈撰写史书遗志后,虽然可以阅览石渠阁藏书,但司马迁为搜集些未能收录著述,常常不惜重金求书。
甚至为购得份孤本纵横家书观,到卖田程度。
所以五十万赎罪钱,他是绝对出不起,女婿和儿女四处求人也凑不出来,那时候杨敞也只是个小吏,绝无今日富裕气派。而司马迁朋友们,要是任安这种空有义气却没钱穷鬼,要就避之不及,哪里还肯帮他。
当然,司马迁也有个选择,那就是效仿张汤等卿相,在被判刑之前,选择自断,便能免受奇辱!
但他若如此死去,却又于心不忍,因为史书还未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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