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谨慎是有道理,历史上,史记在很长段时间内不被人理解,视之为“谤书”。
史学家良知是存在于书中,不虚美,不隐恶,服其善叙事,有良史之才,可谓之实录。
在读累时候,任弘起身在这狭小屋舍里活动,舒展身体。这里是真小啊,后世被奉为二十四史之首史记,如今却被束之高阁,难以传播。
因为全书最引人争议地方,是关于孝景、孝武朝记载,正是这两篇当年触怒汉武帝,引来删书,也让司马迁对这本书命运不抱希望,特地分正副本收藏。
来自后世任弘能不明白?他最清楚不过。
人是很难客观看待百年之内历史,司马迁本人也做不到。尤其是在书写李将军列传时,带入很强主观情绪,为李广鸣不平。
,司马迁大概是觉得不同说法都有可能,只取种觉得可惜,便让它们存在于不同列传中,交给后人做判断。
于是任弘能在上面看到关于秦始皇身世有两种说法,其母有邯郸大户家女和吕不韦舞妓两种记录,秦始皇帝在《吕不韦列传里》被视为吕氏私生子,《秦始皇本纪》里又成秦庄襄王亲儿子。不同列传矛盾相冲,而赵高和李斯沙丘密谈如何流出,也是个疑问。
全文最精彩部分是楚汉之争,陈胜吴广敢为天下唱,惊心动魄鸿门宴,如同史诗尾声垓下围,都是传世名篇。功臣将相纷纷登场,司马迁寥寥数笔,就能勾勒出他们鲜明形象。
多亏陆贾留下《楚汉春秋》,以及司马迁亲自走访各位开国功臣子弟,方能还原那段波澜壮阔篇章。
唯遗憾是,司马迁毕竟是文人,对打仗真是点不懂,每逢大战就笔略过,硬着头皮写出来也毫无激情。
但太史公自己也说,这本来就是他个人写“家之言”啊。
更何况,他也如实记下李广小心眼、屡战屡败面。
司马迁针对绝非卫霍,而是那些无能无才,却因为裙带关系而身居高位者。
李广利说就是你!
还有许多涉及景、武两朝事,是不能秉笔直书,只能以隐约之意,这是司马迁在经历李陵之祸后抉择。这些“唯唯,否否”里隐含未竟之辞,只留待后世“圣人君子”去探索。
这点比起《左传》就差远,且不论左传究竟是不是春秋传,是不是伪书,其作者绝对是亲自观摩过战争,让人感觉身临其境。
不过实事求是,司马迁真没有吹嘘项羽,项羽本纪里有项籍勇猛,但也如实记他屠城、自负等诸多毛病,其兴亡皆有缘由。
若是只看到半而无视另半,便说作者偏颇。
那不是司马迁问题。
而是读史者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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