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棋面色变数变,她可从来不知道,这个桀骜不驯、不讲任何规矩汉子,居然还这重然诺。李泌十指交叠,却没什反应。在他看来,出卖暗桩于小节有亏,但为大局着想,也是没办法事。他和张小敬本质是同类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个无辜者,以阻止大船倾覆。
可张小敬竟自断指赎罪,却大大出乎李泌意料。
“矫情。”李泌冷酷地评论两个字,“若是本官碰到这种事,你尽管动手就是,不必叽叽歪歪觉得有罪什。大局为重,何罪之有?”
张小敬闭上嘴,眯起眼睛,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两人都是说藏十性子,谁也没打算分享自己人生,谈话气氛就这烟消云散。草庐里时陷入难堪安静,他们对视良久,都有点后悔,早知道还是谈工作好
汝能走后,草庐里很快只剩下李泌、张小敬和檀棋。此时徐宾还在靖安司内运转大案牍,结果还没出来。难得空闲,这三个人面面相觑,时间居然不知该说什才好。
李泌摆拂尘:“咱们再来复盘下突厥狼卫行踪……”张小敬却伸手抓住拂尘须子,脸认真:“李司丞多久没休息?”
“不过两日罢。本官常年辟谷,还熬得住。”
李泌想把拂尘抽回来,没想到张小敬手劲很大,下子居然抽不动。他觉得这拉扯有失体面,冷哼声,索性松手。张小敬把拂尘夺过来,丢在旁:“李司丞,建议你去打个瞌睡。你这样直紧绷着,早晚会垮掉。”
檀棋感激地看张小敬眼,走前几步,顺势要去搀扶公子。李泌却摆摆手,自嘲道:“不成,根本睡不着。这些天来,闭眼,就害怕睡着后有大事发生,不及处理。”张小敬毫不客气地批评道:“这等患得患失心态,也能修道?”
李泌发出声长长叹息:“道心孤绝,讲究万事不萦于怀。可这几十万条性命,操之手,又岂能真置之不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修不到这个境界。”
“那还修什道,踏踏实实当宰相不好吗?”张小敬反问。
李泌撇撇嘴,露出“你这种粗人懂什”眼神。他不愿就这个话题纠缠,反问道:“你手上伤,是怎来?”
张小敬这路摸爬滚打,被麻格儿严刑拷问,与曹破延殊死搏斗,又经历水火夹攻与右骁卫折磨,可谓是伤痕累累。不过他最显眼伤,乃是左手那条断指。李泌看便知,这断指与其他伤势迥然不同,定有缘由。
张小敬也没什好隐瞒,把葛老事约略说。此前李泌已听过姚汝能报告,只是许多细节尚不清楚,这会儿才知道在平康坊窝棚里到底发生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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