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田藏匿得多,税赋就交得少。税赋交得少,新生大明政权就要出问题。朱元璋当然希望尽快把天下土地都清查遍。早在洪武元年,他已动过清查土地心思,要求户部“核实天下土田”。
但具体到执行层面,从皇帝到户部尚书都在发愁。
太缺人才。
清点人口比较简单,执行人员懂得加减乘除就够;清丈田地却是个高难度技术活,因为田地不可能全是规整方形,经常会有圭、邪、箕、圆、宛、弧之类田地形状,执行人员得精通方田之术,才能精确测量出面积。
何况它还是个情商活。地方上势力盘根错节,互相包庇,执行人得足够精明,才能从狡黠地方豪强嘴里挖出隐田来。
份户帖里们可以看到,林荣家里那六亩三分五毫田地,只是简单地登记成“自巳民田地”。这块土地种什作物、肥沃程度如何,户帖里概没写,甚至连所在位置和形状都没提。
这让朝廷以后怎收税?
也许会有人指出:土地资料都是单独编成鱼鳞图册,你在户帖里当然看不到。
图四·5《明万历九年歙县十五都八图丈量鱼鳞清册》(藏于徽州税文化博物馆)
鱼鳞图册是种土地登记簿,里面会将所有者田、地、山、塘标明,绘成图形。片片地图状如鱼鳞,故而得名。它始见于宋代婺州,在元代开始流行于两浙经济发达地区,是国家厘定税赋重要参考。
国初百废待兴,朱元璋手里暂时还没有那多人才储备。
洪武初年大明朝廷缺人缺到什程度呢?有次,朝廷决定要整顿浙西土地,勉强凑周铸等百六十四人前往核田,这还是因为浙西是赋税重镇缘故。至于长江以北广大地区,只能“分遣监生并秀才丈勘北方田地”,瞧瞧,连国子学人都抽调出去。至于其他地区,中央连使者都派不过去,只能发纸圣旨,让各个地方自行“择邑从事之
但问题是,朝廷开始大规模修造鱼鳞图册,是洪武十四年之后事。在洪武三年、洪武四年推广户帖过程中,看不到官方有任何清查田地意图。
这太奇怪,元末状况明明是“版籍多亡,田赋无准”,说明户籍和田籍都散失。朱元璋既然已经搞全国人口大普查,为什不搂草打兔子,顺便把田地也捋捋呢?干吗拖到洪武十四年之后才做?
其实,这不是疏漏,反而是大明朝廷务实稳重之处。
朱元璋想搞土地清查吗?想!他做梦都想。
拜元末弊政所赐,明初田地管理摊烂账,基层瞒报土地情况十分严重。像汤和、李善长这种级别功臣,都曾因为族人藏匿土地之事受过申斥,可想而知当时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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