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解户,共拖欠四十石八斗七升大米。
如果是别时候,这点差额含糊下就过去。可不巧是,从去年——嘉靖二十八年——开始,每年年底,朝廷要求各地官府要把年出纳钱谷修成会计录,分列岁征、岁收、岁支、岁储四柱,以杜绝积弊。
更不巧是,在嘉靖二十九年,贵州铜仁和云南沅江陆续爆发规模不小叛乱,朝廷调集四川、湖广、贵州三省大军会剿。这应军费开支,都得仰仗
入县库。你看,好嘛,三界、庆兴、磁峰和龙门山,这四个乡分别位于彭州东边、北边、西边和西南,差不多可以围彭州跑圈。而且其中三处都位于山区,推起小车运起粮食,感觉极度酸爽。
你就算上告,也只能去主簿王仲杰那儿告。他会支持谁不言而喻。你如果连主簿都不服,还想上告知县,那更得想清楚——嘉靖二十九年,彭县知县和县丞职位直空缺未补,由主簿代理县政……
好在陶、陈二人不算太贪心,每个解户只索贿七成色银八分。六十二个解户,共凑四两九钱六分,交两人平分。
两人收完贿赂,便开始给这六十二个解户安排运输计划。由于大家都出银子,陶、陈也不必特别偏袒谁,尽量公平地进行调配。说来讽刺,这本该是小吏分内之事,却要在集体行贿之后才能实现。陶、陈两人不用多做任何事,只是尽责地完成本职工作,就能凭空造出片寻租空间来。
计划分配完毕,六十二个解户领取文簿,各自散去忙活不提。
在杜山负责区域,有个叫方晓农户,需要缴纳二斗七升粮食。他嫌有点多,便求到王廷用那儿去。王廷用虽然只是个小皂隶,可他跟陶、陈二人关系不错,深谙寻租之妙。王廷用先从方晓那里收取三升粮食,落进自己口袋,然后带着斗七升粮食去上纳,强迫杜山按二斗七升足额收取,还顺手讹对方五分银子。
杜山为此十分愤恨,要知道,解额如果不足,是要解户自家往里填。王廷用这截收,等于自己要平白多负担两斗大米。若是陶、陈二人也就算,你个皂隶怎也敢凑过来讹诈?
可他只是介平头百姓,皂隶也是没法惹。不提别,王廷用若是说动刘本敖,拿着空白牌票到家里来不走,几天吃喝用度就足以让杜山破产。
皂隶已经算是衙门生态链最底层,权力小到可怜,可即便如此,仍能从两头榨取些许好处。
来到嘉靖二十九年三月。大部分解户都完成自己运输任务,放心归家。可是杜山只完成二十二石五斗,还差二石五斗;张冯刚、龚本舟、易本真、江淮四户,完成三百九十石二斗三升,还欠三十八石三斗七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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