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咱们咱们……”吴定缘不耐烦地挡住他大嗓门:“你搅是平地三尺浪,垫是河边九丈坑,不是回事。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再攀扯上就行。”
于谦眼睛瞪:“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现在举城皆敌,你还想置身事外?”吴定缘笑起来:“你这读书人,怎也满口卵子卵子?”
个把太子衣衫剥掉扔开,个打来井水擦身子,前后忙得不亦乐乎。偏偏苏荆溪要求还多,会儿要于谦把干净棉布烫过几遍,会儿又要吴定缘把那小铜香炉点起来,冲淡下臭味。那指挥若定仪态,根本不像囚徒,反衬得另外两位像是两个粗手笨脚药童。
两人折腾好久,才算是把太子清洗干净。苏荆溪闻闻味道,让于谦把香炉再挪得近些,这才走到太子床榻旁边。
她先端详面容片刻,然后伸出两根葱白长指往脉上搭。瞬间,苏荆溪气质幡然变,凝练精实,心外无物,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与病患而已。
于谦见她手段专业,总算放下心来,退到旁去。吴定缘从后厨翻出两枚端午节自家包粽子,和于谦人块。他们今天还没顾上吃东西,如今也饿得紧。
狼吞虎咽吃完之后,吴定缘问道:“到底怎回事?”
于谦把头上白肚巾摘下来,擦擦额头汗水,开始讲起太子遭遇来。他不擅长扯谎剪裁,索性连天子不豫、藩王叛乱这等机密也并说出来,听着吴定缘瞠目惊舌,冷汗涔涔。他纵然有心理准备,也没猜到这后头层层心机。
“……如今勇士营在城中大索,盘查甚紧。实在没办法,正好在义舍外撞见个粪工,便用那匹健马换他紫姑车与号服,把太子装在粪槽里运到大纱帽巷。看到你留字条,又赶着车路找过来。所幸沿途几次盘查嫌臭,草草检查番便放过。”
吴定缘听到这里,同情地瞥他眼。这个“小杏仁”连别人摸下进贤冠都会发怒,让他干这种事真是太勉为其难。但更惨是那位锦衣玉食太子爷,于谦居然把他扔在臭气熏天粪槽咣当路,简直比寻常乞儿还惨。
不过奇怪是,太子明明还活着,从下粪车到进屋却声没吭,难道这人真是孙膑再世、勾践复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吴定缘想到这里,朝床榻那边看去。只见苏荆溪把太子推直起身子,正在设法锯箭。太子任由她摆布,脖颈软软垂下去,眼皮还在动,可脸上铺层厚厚死灰。
也不知为什,吴定缘见他面孔,头皮又次刺痛,赶紧把视线移开。于谦走到窗边,从柳叶格朝窗外看去,忧心忡忡道:“等殿下伤势处置好,咱们得赶紧护送他离开金陵,赶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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