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德眼眸凛,这赵欣宁真是精明得很,他想法全被算中。
看来他们是打算把铁罗坑事这揭过去,拿林邑奴来卖个好。
他本想把麻纸摔开,可想到林邑奴临死前模样,心中忽地痛。那位家奴世活得不似人,死后更是惨遭虎吻,连骨殖都不知落在山中何处。若能为他竖起块碑,认真地当成个人、个义士来祭奠,想必九泉之下也会瞑目吧…
李善德不擅文辞,拿着毛笔想半天,最终还是借杜子美两句诗:“始为奴仆,几时树功勋”。赵欣宁赞几句,说等碑文刻好,让大使再去观摩。
李善德牢记韩十四教诲,拿出轴早准备好谢状,请赵欣宁转交何节帅。谢状里骈四俪六写好长段,中心意思是没有岭南经略府全力支持,此事必不能成。荔枝转运若畅,当表何帅首功云云……
只是比上次行色更为匆匆,更无心观景。他日夜驰骋,不顾疲劳,终于在五月九日再度赶到广州城下。
广州气候比上次离开时更加炎热,李善德擦擦汗水,有些忧心。这边没有存冰,荔枝出发前两天,在这个温度下挑战可不小。
比天气更热情,是经略府态度。这次,掌书记赵欣宁早早候在城外,他见李善德抵达,满面笑容,唤来辆四面垂帘宽大牛车,车身满布螺钿,说请尊使上车入城,何节帅设宴洗尘。很显然,岭南朝集使第时间把银牌消息传到。
“皇命在身,私宴先不去。”李善德淡淡道。来他不太想见到何履光,二来也确实时辰紧迫。
“也好,也好。何节帅在白云山麓有处别墅,凉爽清静,正合尊使下榻。”
赵欣宁闻弦歌而知雅意,在调度人员上面积极起来。半
“还是上次住馆驿吧,离城里近些,行事方便。”
连吃两个软钉子,赵欣宁却丝毫不见恼怒。他陪着李善德去馆驿,选间上房,还把左右两间客人都腾出去。
安排好之后,赵欣宁笑眯眯地表示,何节帅已作出指示,岭南上下定好好配合尊使,切实做好荔枝运转。李善德也不客气,说麻烦把相关官吏立刻叫来,须得尽早安排。
赵欣宁吩咐手下马上去办,然后从怀里掏出大小两串珍珠额链。珠子圆润剔透,每个都有拇指大小,说是给尊夫人与令嫒选。李善德知道自己不收下,反而容易得罪人,便揣入袖中。他想想,刚要张嘴问寻找林邑奴尸骸事,没想到赵欣宁先取出卷空白白麻纸:
“大使在铁罗坑遇到事,广州城都传遍啦。忠仆勇斗大虫,护主而亡,何节帅以下无不嗟叹,全体*员捐资立块义烈碑。如果大使肯在碑上题几个字,必可使忠魂不致唐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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