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如此。"我说,"可是那需要时间,不到时间我不会开口。即使开口也不会全部道出。而你又不晓得多少算是全部,不对吗?"
一切都是虚张声势,然而一发命中。随之而来的不安稳的沉默,告诉我得分的是我。
"和你交谈很有趣,"对方说,"你的非现实性有一种悲凉况味。算了算了,谈别的吧!"他从衣袋掏出放大镜,放在茶几上,"仔仔细细看一看这照片。"
我左手拿照片,右手拿放大镜慢慢细看。几只羊头朝这边,几只羊朝另一个方向,几只羊兀自吃草。感觉上仿佛没上来气氛的同
"据我了解,照片是你个人从哪里弄到手,用在杂志上的,不错吧?"
"不错。"
"据我们调查,照片是在此前6个月内由彻头彻尾的外行人拍摄的。照相机是廉价的袖珍型。不是你拍的。你有一架单透镜尼康,应该拍得更好。这5年你也没去北海道,是吧?"
"是不是呢?"我说。
"唔。"对方沉默一会,仿佛在鉴定沉默的质量。"也罢,我们需要的是三个情报:你是在何处从何人手中取得这照片的,到底以何目的将这蹩脚照片用在杂志上的?"
永远合作下去呢?"
"我们是朋友。"我说。
小石子落入无底深井般的沉默持续片刻。石子落抵井底需30秒。
"也罢,"对方说,"那是你的问题。我相当详细地调查了你的经历,还是满有意思的。人这东西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现实性平庸的,一类是非现实性平庸的。你显然属于后者。这点你最好记住。你的命运也将是非现实性平庸的命运。"
"记住就是。"我说。
"无可奉告。"我干脆得自己都有些吃惊,"新闻工作者有保守消息来源的权利。"
对方紧紧盯视我,用右手中指碰了碰嘴唇。反复碰几次后,手又放回膝头。沉默又持续了一阵。但愿哪里有布谷鸟鸣叫。但当然没有布谷鸟叫。布谷鸟傍晚不叫。
"你真是个怪人!"他说,"只要我有意,足可以使你们公司关门大吉。那一来,你也就谈不上是新闻工作者了。当然喽,我是说假定你现在编造的无聊小册子和无聊传单也算是所谓新闻工作的话。"
我再次考虑布谷鸟。布谷鸟何以傍晚不叫呢?
"并且,有几种办法可以让你这样的人开口。"
他点下头。我把冰已融尽的葡萄汁喝去一半。
"那么谈具体的好了。"他说,"关于羊的。"
对方动了动身体,从信封取出一张大幅黑白照片,对着我放在茶几上。房间中似乎多少挤进一点现实空气。
"这是你们杂志刊载的照片。"
没用底片而只是直接放大杂志图片便弄得如此清晰,实在令人吃惊。想必用的是特殊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