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周周后来才知道,她这辈子最初谎言,就是拜动画片所赐。她相信很多错误东西,还深信不疑。
大杂院生活,就这样日日地安然度过。余周周仍然每天规规矩矩待在家里,每天晚上六点到七点是雷打不动动画片时间,周末去外婆家,偶尔也会在妈妈在家晚上出门去跟小朋友们起疯玩。
剩下时间,她活在自己脑内小剧场里。有时候幻想到头痛,素材告罄,就赶紧看几篇故事积累新灵感——她家里只有三套书:《安徒生全集》《格林童话》《伊索寓言》。
文字完整版,没有插图。余周周认识很多字,都是看电视时候跟着下面字幕顺下来,基本上只是混个眼熟。她看故事书时候连蒙带猜,囫囵吞枣,倒也看得十分开心。
文字而非连环画,反倒成全她想象力。没有前人图画桎梏,她刻苦钻研着《柳树下梦》和《小意达花儿》里面大段大段景物描写,给那些从没听说过植物和食品描绘出版权只属于余周周形象……
看到房檐角落那张薄薄蜘蛛网,她想,生活是蜘蛛网,那他们是什?是被粘在网上动弹不得,只能等待被吃掉小虫子吗?
“爸爸妈妈也总吵架,吵得特别凶,还互相扔东西,墨水瓶都往脑袋上砸。嗯。”
余周周鬼使神差地说出这段话。其实她只见过她爸爸两三次,其中只有次是爸爸妈妈同时出现,而这次就是吵架。两个人打得好像要拆房子,她不知道原来文静温柔妈妈也可以有那大力气。她小时候看电视学会两个词,个叫作歇斯底里,个叫作丧心病狂,她觉得可以把这两个词分别送给那天妈妈和爸爸。
余周周自然没有被墨水瓶砸到,否则她也活不到现在。但是她认真地,甚至有些骄傲地大声说出来,只是想要安慰奔奔。
世界上最好安慰,并不是告诉对方“切都会好起来”,而是苦着脸说:“哭个屁,你看,比你还惨。”
所以在小学六年级时,当林杨大方友好地请她到家里看迪士尼《白雪公主》时候,她盯着屏幕上短发蓝裙明眸皓齿白雪公主,失神地说:“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林杨啃着苹果,扬眉问她。
“她长得不像白雪公
于是被成功治愈奔奔很诚恳地说:“周周,不要妈妈,要你。”
两个纯洁美好六岁小孩子自然听不出这句话有多别扭。
余周周继续义薄云天地拍着他肩膀,信誓旦旦:“永远在你身边。”
这句话也是从动画片里学来。他们都被自己和对方感动,友情正盛,气氛好得不像话。
永远不离开你,这是多美好而忧伤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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