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大女儿今年方才十三岁,已经被培芝看在眼里,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脚步儿越发走得勤。吕宗桢眼望见这年轻人,暗暗叫声不好,只怕培芝看见他,要利用这绝好机会向他进攻。若是在封锁期间和这董培芝困在间屋子里,这情形定是不堪设想!他匆匆收拾起公事皮包和包子,阵风奔到对面排座位上,坐下来。现在他恰巧被隔壁吴翠远挡住,他表侄绝对不能够看见他。翠远回过头来,微微瞪他眼。糟!这女人准是以为他无缘无故换个座位,不怀好意。他认得出那被调戏女人脸谱——脸板得纹丝不动,眼睛里没有笑意,嘴角也没有笑意,连鼻洼里都没有笑意,然而不知道什地方有点颤巍巍微笑,随时可以散布开来。觉得自己是太可爱人,是煞不住要笑。
该死,董培芝毕竟看见他,向头等车厢走过来,谦卑地,老远就躬着腰,红喷喷长长面颊,含有僧尼气息灰布长衫——个吃苦耐劳,守身如玉青年,最合理想乘龙快婿。宗桢迅疾地决定将计就计,顺手推舟,伸出只手臂来搁在翠远背后窗台上,不声不响宣布他调情计画。他知道他这来,并不能吓退董培芝,因为培芝眼中他素来是个无恶不作老年人。由培芝看来,过三十岁人都是老年人,老年人都是肚子坏。培芝今天亲眼看见他这样下流,少不得五十去报告给他太太听——气气他太太也好!谁叫她给他弄上这个表侄!气,活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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