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腰,站个两天,出来时候,湿气也烂到腰上。养女初进门,先给个下马威,在她手背上紧紧缚三根毛竹筷,筷子深深嵌在肉里,旁边肉坟起多高。隔几天,肿地方出脓,筷子生到肉里去,再让她自己根根拔出来。直着嗓子叫喊声音,沿河里上下都听得见。即使霓喜不是这些女孩中个,们也知道她原籍是广东个偏僻村镇。广东穷人终年穿黑,抑郁黑土布,黑拷绸。霓喜辈子恨黑色,对于黑色有种忌讳,因为它代表贫穷与磨折。霓喜有时候高兴,也把她自己说成珠江蛋家妹,可是那也许是她罗曼蒂克幻想。她发祥地就在九龙附近也说不定。那儿也有是小河。
十四岁上,养母把她送到个印度人绸缎店里,卖百二十元。霓喜自己先说是百二十元,随后又觉得那太便宜些,自高身价,改口说是三百五十元,又说是三百。
先后曾经领好几个姑娘去,那印度人都瞧不中,她是第七个,见她便把她留下,这是她生平件得意事。她还有些传奇性穿插,说她和她第个丈夫早就见过面。那年轻印度人为生意上接洽,乘船下乡。她恰巧在岸上洗菜,虽不曾搭话,两下里都有心。他发笔小财,打听明白她来历,便路远迢迢托人找霓喜养母给他送个丫头来,又不敢指名要她,只怕那妇人居为奇货,格外难缠。因此上,看到第七个方才成交。这层多半是她杜撰。
霓喜脸色是光丽杏子黄。双沉甸甸大黑眼睛,碾碎太阳光,黑里面揉金。鼻子与嘴唇都嫌过于厚重,脸框似圆非圆,没有格式,然而她哪里容你看清楚这切。她美是流动美,便是规规矩矩坐着,颈项也要动三动,真是俯仰百变,难画难描。
初上城时节,还是光绪年间,梳两个丫髻,戴两支充银点翠凤嘴花,耳上垂着映红宝石坠子,穿件烟里火回文缎大袄,娇绿四季花绸,跟在那妇人后面,用块细缀穗白绫挑线汗巾半掩着脸,从那个绸缎店后门进去,扭扭捏捏上楼梯。楼梯底下,伙计们围着桌子吃饭,也有印度人,也有中国人,交头接耳,笑个不。那老实些,只怕东家见怪,便低着头扒饭。
那绸缎店主人雅赫雅·伦姆健却在楼上他自己卧室里,红木架上搁着盆热水,桌上支着镜子,正在剃胡子呢。他养着西方那时候最时髦两撇小胡子,须尖用胶水捻得直挺挺翘起,临风微颤。他头上缠着白纱包头,身上却是极挺括西装。年纪不上三十岁,也是个俊俏人物。听见脚步声,便抓起湿毛巾,揩着脸,迎出来,向那妇人点点头,大剌剌走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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