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简陋老洋房,空房间倒很多,大概有亲友可投奔都走,她人住间,光线很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槟榔屿玫瑰——柔丝到她房门口来招呼,态度不大自然,也许是怕她问起怎没到急救站去。当然定是柔丝哥哥不让她去,把她送到这里来,又有个同乡章小姐也住在这里,可以照应她。那章小姐有四五十岁,对九莉非常冷淡,九莉起先也不知道为什,过两天,发现同住人都很神秘,去浴室时候难得遇见,都是低头疾趋而过,瞥即逝,在半黑暗中,似乎都是长得歪歪扁扁广东女人。
唐纳生小姐还有别女传教师住在起,雇着个女佣,但是楼下厨房似乎没有人使用,永远
悲哀,像大考那天早上背书时候样。
只剩下九莉剑妮两个读文科,九莉料想宿舍不会为她们开下去。听见说下午许多同学都去跑马地报名做防空员,有口粮可领,便问剑妮:“去不去,块去?”
剑妮略顿顿,把眉毛挑,含笑道:“好,块去。”
饭后九莉去叫她,没人应,想必先走步。九莉没想到她这讨厌她。
浩浩荡荡几百个学生步行去报名,她个也不认识,也没去注意剑妮在哪里。遇到轰炸,就在跑马地墓园对过。冬天草坪仍旧碧绿,片斜坡上去,碧绿山上嵌满粒粒白牙似墓碑,直伸展到晴空里。柴扉式园门口挂着副绿泥黄木对联“此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亦相同”,是华侨口吻,滑稽中也有种阴森之气,在这面对死亡时候。
归途有个男生拎来麻袋黒面包。是防空总部发下,每人片。九莉从来没吃过这美味面包。
“差点炸死。个炸弹落在对街,”她脑子里听见自己声音在告诉人。告诉谁?难道还是韩妈?楚娣向来淡淡,也不会当桩事。蕊秋她根本没想起。比比反正永远是快乐,她死也是样。
差点炸死,都没人可告诉,她若有所失。
回来已经天黑。亨利嬷嬷向她勾勾头,带着秘密神气,像是有块糖单给她个人,等她走近前来,方道:“魏先生把剑妮接去。们都要回修道院,此地宿舍要关门,你可以到美以美会女宿舍去,她们会收容你。就在大学堂这里不远,你去就找唐纳生小姐。”
美以美会办是女职员宿舍。九莉觉得修道院这时候把她往陌生人那里推推得干干净净,彷佛有点理亏,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修道院高级难民挤得满坑满谷,而且人家都是教友。她自己又心虚,还记得那年夏天白住,与她母亲住浅水湾饭店事。她当晚就去见唐纳生小姐,是个英国老小姐,答应她搬进来住,不过不管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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