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倒好,不吵架。”
“十六爷这向怎样?”又放低声音,表示这次是认真问。随即阵嘁嘁喳喳。
韩妈半霎霎眼睛,轻声笑道:“们不知道呵,老太太,们都在楼上。现在楼下就是两个烧烟。”
问话完毕,便向孩子们说:“去玩去吧。要什东西跟他们要,没有就去买去。到这儿是自己家里,别做客。”
没人陪着玩,韩妈便带他们到四楼去,四楼个极大统间,是个作场,大姨奶奶在张长案上裁剪、钉被窝,在缝衣机上踏窗帘。屋角站着大卷大卷丝绒织花窗帘料子。她脸黄黄,已经不打扮,眉毛头发漆黑而低蹙,蝌蚪似小黑眼睛,脸上从来没有
吃。
“背首诗听,”他说。
九莉站在砖地上,把重量来回从左脚挪到右脚,摇摆着有音无字背“商女不知亡国恨,”看见他拭泪。
她听见家里男佣说二大爷做总督。南京城破时候坐在篮子里从城墙上吊下来逃走。
本地近亲只有这两家堂伯父,另家阔。在佣人口中只称为“新房子”。新盖所大洋房,里外色乳黄粉墙,律白漆家具,每问房里灯罩上都垂着圈碧玻璃珠总。盛家这支家族观念特别重,不但两兄弟照大排行称十爷十三爷,连姨奶奶们都是大排行,大姨奶奶是十爷,二姨奶奶三姨奶奶是十三爷。依次排列到九姨奶奶“全”姨奶奶,绕得人头晕眼花。十爷在北洋z.府做总长。韩妈带九莉姐弟去,总是在二楼大客厅里独坐,韩妈站在后面靠在他们椅背上,等等好两个钟头。隔些时韩妈从桌上高脚玻璃碟子里拈块樱花糖,剥给他们吃。
有人送个新姨奶奶才十七岁,烟台人,在壁炉前抱着胳膊闲站着,细窄深紫色旗袍映着绿磁砖壁炉,更显得苗条。梳着两只辫子髻,边个,稀疏前刘海,小圆脸上胭脂红得乡气。
“来多少年哪?是哪儿人哪?”她沉着脸问韩妈。同是被冷落客人,搭讪着找话讲,免得僵。韩妈恭恭敬敬句个“姨奶奶”,但是话并不多。
连新姨奶奶都走开。终于七老太太召见,他们家连老太太都照大排行称呼。七老太太坐在床沿上拉着他们问长问短。“都吃些什?他们妈妈好些东西不叫吃,不敢乱给东西吃。鲫鱼蒸鸡蛋总可以吃吧?还有呢?”问过,吩咐下去,方轻声道:“十六爷好?十六奶奶十九小姐有信没呀?”她当然用大排行称呼乃德兄妹。“咳呀,俩孩子怎扔得下,叫人怎不心疼哪?还亏得有你们老人喔!”
“还是上回来信吧?们底下人不知道呵,老太太!”
“俩孩子多斯文哪!不像们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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