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没有?”韩妈站在门口说。
“给韩妈买皮袄,”九莉说。
韩妈向邓爷半霎霎眼睛,轻声笑道:“大姐好。”
门房里常常打牌。
“今天谁赢?”他们问她。
“学邓爷送帖子。”打杂也是他们同乡,有时候闹着玩,模仿前清拜客,家人投帖身段,先在轿子前面紧跑几步,然后个箭步,打个千,同时只手高举着帖子。
邓爷丝笑容也没有。
九莉想说“邓爷送帖子给看,”没说,知道他定不理睬。
前两年他曾经带她上街去,坐在他肩头,看木头人戏,自掏腰包买冰糖山楂给她吃,买票逛大罗天游艺场。
有次她听见女佣们嗤笑着说邓爷和“新房子”两个男仆到堂子里去。
,有房子,这大年纪还出来。”
余妈不作声。韩妈也没接口。碧桃和余妈都是卞家陪嫁来,背后说过,余妈是跟儿子媳妇呕气,赌气出来。儿子也还常写信来。
“毛哥不要蹲在地下,土狗子咬!有小板凳不坐!”余妈说。
北边有这种“土狗子”,看上去像个小土块,三四寸长,光溜溜淡土黄色,式样像个简化肥狗,没有颈子耳朵尾巴,眼睛是两个小黑点或是小黑珠子,爬在土地上简直分不出来,直到牠忽然溜就不见,因此总是在眼梢匆匆瞥,很恐怖。
“毛姐给扇子上烫个字,”李妈说。她们每人把大芭蕉扇,很容易认错。用蚊香烫出个虚点构成姓,但是不小心就烧出个洞。
楼上女佣们预先教她这样回答:“都赢。桌子板凳输。”
两个烧烟男仆,个非常高而瘦,三角脸,青白色大颧骨,瘦得耸着肩,像白无常,是后荐来,会打吗啡针。起初只有那
“什堂子?”
“吓咦!”韩妈低声吓噤她,但是也笑。
她在门房里玩,非常喜欢这地方。粗糙旧方桌上有香烟烫焦迹子。黄藤茶壶套,壶里倒出微温淡橙色茶。桌上有笔砚账簿信笺,尽她涂抹,拿走两本空白账簿也由她。从前有次流鼻血,也抱来,找人用墨笔在鼻孔里抹点墨,冷而湿毛笔舐她下,阵轻微墨臭,似乎就止血。
“等大给邓爷买皮袍子,”她说。
“还是大姐好,”他说。九林不作声,他正在邓爷铺板床上爬来爬去,掀开枕头看枕下铜板角子。
邓爷在门房里熄灯,搬张椅子坐在门口。
“邓爷不出来乘凉?里头多热!”韩妈说。
邓爷在汗衫上加件白小褂,方才端椅子出来。
碧桃窃笑道:“邓爷真有规炬,出来还非要穿上小褂子。”
邓爷瘦瘦,剃着光头。刚到盛家来时候是个书僮,后来盛家替他娶过老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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