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之雍来接她,她告诉他,他也说:“嗳,跟她说好几次,她非要这样做,说此地都是这样。”
中国菜这样出名。这也不是穷乡僻壤,倒已经有人不知道煎蛋炒蛋卧鸡蛋,她觉得骇人听闻。
不知道为什,她以为巧玉与他不过是彼此有心。“其实路上倒有机会。”也这样朦胧意识到。
也不想想他们个是亡命者,个是不复年青妇人,都需要抓住好时光。到这里也可以在她母亲这里相会,九莉自己就睡在那张床上。刚看见那小屋时候,也心里动,但是就没往下想。也是下意识拒绝正视这局面,太“糟哚哚,锅粥。”
他现在告诉她,住在那日本人家主妇也跟他发生关系。她本来知道日本女人风流,不比中国家庭主妇。而且日本人现在末日感得厉害,他当然处境比他们还更危险。这种露水姻缘她不介意,甚至于有点觉得他替她扩展地平线。他也许也这样想,尽管她从来不问他,也不鼓励他告诉她。
烧个洞,隐隐彩虹似圈圈月华,中央焦黄,戳就破,露出丝绵来,正是白色月亮。
之雍听神往,笑道:“嗳。其实洞上可以绣朵花。”
他显然以为她能欣赏这故事情调,就是接受。她是写东西,就该这样,像当矿工就该得“黑肺”症?
她不怪他在危难中抓住切抓得住,但是在顺境中也已经这样——也许还更甚——这念根本不能想,只觉得心往下沉,又有点感到滑稽。
当地只有家客栈,要明天才有房间空出来。九莉不想打搅郁先生亲戚家里,郁先生便也说“在辛先生母亲家住夜吧。”
他带巧玉到旅馆里来趟。九莉对她像对任何人样,矫枉过正极力敷衍。
巧玉小时候她母亲把她卖给郁家做丫头。她母亲住着间小瓦屋,虽然是大杂院性质,院子里空屋多,很幽静。之雍送九莉去,曲曲折折穿过许多院落,都没什人,又有树木。这间房狭长,屋角张小木床,挂着蚊帐。旁边张两屉小桌子,收拾得很干净。小灰砖砌地,日久坑洼不平,只桌腿底下需要垫砖头,另端有个白泥灶。
九莉笑道:“这里好。”到这里呼吸也自由些。郁先生姨父很官派,瘦小,细细两撇八字须,虽然客气,有时候露出凌厉眼神。
“之雍怎能在他们家长住,也没个名目?”她后来问郁先生。
“没关系。”郁先生淡淡说,有点冷然,别过头去不看着她。
巧玉母亲是个笑呵呵短脸小老太婆,煮饭时候把鸡蛋打在个碟子里,搁在圆底大饭锅里架子上,邻近木头锅盖。饭煮好,鸡蛋也已经蒸瘪,黏在碟子上,蛋白味道像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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