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到处都是亲人间依依惜别,情人间泪眼相拥。许多妇人撑着伞,将这如闹市码头弄得越发拥挤不堪。傅侗文怕沈
百多年,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六代皇帝。
如此算,时间距离更明显。
沈奚试着安慰他:“都是人做出来,们都在学。”
“今后中国,在你们这代手上,”傅侗文笑着,将西装上线头扯断,重新穿上:“出去透透气。”
明明只差十年而已,说这话态度却像个垂垂老者。
“嗯。”她心猿意马。
他手指近在眼前,指甲修剪很妥帖,长,且直。
这让她无端记起在傅家听丫鬟闲话:三爷早年直是被丫鬟伺候着修剪指甲,每回做过此事小丫鬟都会面红耳赤地给大家学,三爷和她聊什。后来不知怎地,这下人们私话让傅侗文晓得,于是自此就再没丫鬟碰过他手。三爷房里人也都换成小厮。
“三爷虽然风流,那也是最高级风流,不会吃下人们豆腐。”丫鬟读书少,这样句话说奇奇怪怪。
可沈奚能领会她想说。
在针下:“来吧。”
沈奚将衬里揪出来,点点塞到那下头:“这样踩?”她用脚尖示意。
“想是。”
沈奚诧异:“你想?”
傅侗文微笑:“你以为用过?”
她目送傅侗文离开厂房,他影子在地上拖延得很长,消失在铁门外。
直到天亮,他也没再进来。
九点三十分,他们到码头。大雨未停。
当初她离开中国是这样,现在她要回国也是如此。
不过,离乡时是秋霖,归家时是春雨,兆头要好些。沈奚自宽慰。
“你知道,这个在北京城市价多少?”他拍拍那缝纫机,“四十到五十银。”
她猜想:“你也想做这个。”
傅侗文没有否认,笑着,带着稍许自嘲:“什都想做。”
“连这个也想做,”他取下西装口袋上钢笔,在灯光下看着这小小支物事,感慨万千,“百多年前英国人就开始做它,可们到现在还不会。那时候……是嘉庆年间?”
“嗯。”
“这倒没有……”她局促地捋下头发,注意力放在缝纫机上。
他消瘦白皙脸近在咫尺,在等待看她试验这个“玩具”。气息扑到她侧脸上,轻,重……沈奚怔怔,记起那天在影院,黑暗中也是如此。
“怕弄坏?”傅侗文见她不动,低声问。
沈奚轻摇头,收神,轻轻踩动踏板同时。西装衬里被针线拽住,从她手中滑出去,她小心停住脚下动作,凑近去看,细针密缕,真是好物。
傅侗文手指从她眼前滑过,去摸摸针脚:“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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