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他想给她留点东西,可摸遍浑身上下,连块像样玉佩、指环都没有。古人生离死别都讲究要这种物事,可他没习惯戴这些,连钢笔也没有,钢笔别在西装外套口袋上,他怕下人们注意他,在将近年关深夜里没拿外衣,只穿着衬衫长裤就出来。
后来仿佛是窘迫于自己慌张,又遗憾于今生就此别过,再无相见缘分,二哥把她双手攥着,反复搓热着:“二哥没什能给你,央央,日后到哪里,做什,是生是死都要活得像沈家人,”搓不热她手,是来不及,“北京冷,不比在广州。”
这是二哥最后留给她话,说北京城是个比广州冷地方。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小妹妹辗转逃命大半年,入京时已是六月。
……
他沉默片刻,继续道:“最后还是不忍心,不甘心,不想沈家个人都不剩。在抄家前,让侗汌带着钱找人疏通此案,却被大哥发现这件事。只好不之。”
傅侗文后来回想,父亲怀疑他参与g,m,也必定和此事有关。母亲能知道沈家是他个心结,也定源于当时行贿。
“你父亲曾怀疑你二哥也参与g,m,可你二哥从未承认过。你父亲说,倘若沈家十几个子弟和他都死,希望能见见你二哥。想到你父亲话,命人在行刑前救下你二哥,”他回忆当时情景,“最后也失败,幸好,他们意外带回你。”
不,绝不是意外。
二哥……
沈奚眼泪涌上来,堵在喉咙口,她猛地抬手,捂住双眼。
她渐渐喘不上气,抓着自己连身裙前襟,急促呼吸着,喉咙和气管都像被什堵住,进不得氧气,发不出声音。
傅侗文发现她身体在颤抖,握她双手,是滚烫:“不舒服?
沈奚突然全明白。为什二哥会是送自己离开人,为什他知道全部事,还在笑着嘱咐自己要忘记沈家,才能保全自己性命。那天夜里,二哥悄然把她从卧房里抱出来,避开奶妈和丫鬟,避开家里人,他是想要把唯活命机会给自己……
月下,二哥走在后花园里脚步声还在耳边,他经过那些个院子,可曾心中酸涩,不能救出所有弟弟妹妹?他走得急,走到不稳,两次都要摔跤。二哥是富贵公子,平日里端着架子,怎会有那样狼狈?那可是曾经怀抱六岁她,敢放言说日后把半个广州城掏空,买给她做嫁妆二哥。
他踏着青苔碎石路,赶是最后生路。
月色如华,锦缎似地铺在脚前,她犹然记得,自己要上马车前,低头看到二哥皮鞋上有泥土,裤脚也是脏……
二哥将大义、将日后、将前途路都告诉她。她似懂非懂,只晓得要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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