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宋钢说这话时正骑在自行车上,送林红去针织厂上班,林红在后座上抱住他,脸贴在宋钢后背,对宋钢说:
“你就当成是为花钱,行吗?”
宋钢还是说句“不舍得”,然后打出串铃声。这次宋钢口袋里钱没有,他把林红送到针织厂,在去五金厂上班路上遇到饥肠辘辘李光头。李光头正从地上捡起截甘蔗头,边咬着边走过来。这时李光头穷困潦倒,吃上顿没下顿,吊胳膊瘸腿,仍然八面威风。他咬着别人扔掉甘蔗头,就像吃着天下第美味那样得意洋洋,他看到宋钢骑车过来,假装不认识似扭过头去。宋钢看到李光头潦倒模样,心里阵难受,他在李光头面前刹住车,从口袋里摸出钱和粮票,跳下车叫声:
“李光头。”
李光头咬着甘蔗头转过脸来,东张西望番,嘴里说:
己,让自己甜蜜地进人梦乡。
结婚以后,家里钱由林红掌管,林红觉得宋钢这大个子会比别人饿得快,就在宋钢口袋里放上二角钱和二两粮票,告诉宋钢这是给他滋补身体钱,饿就去点心店买吃。细心林红每天都要去检查下宋钢口袋,若钱和粮票花掉,她就要补进去。婚后很长时间里宋钢没有花过分钱和两粮票,林红每次伸进宋钢口袋,摸到都是原来钱和粮票,有天林红生气,问宋钢为什不花钱?
“不饿,”宋钢笑着说,“结婚以后就没有饿过。”
林红当时也笑。晚上躺进被窝,林红甜蜜地抚摸着宋钢胸口,要宋钢老实告诉她,为什不花钱?宋钢接着林红,感动地说很多话,他说林红平日里省吃俭用,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钱花,有好吃夹到他碗里,去商店时想着他缺什,从来不想想自己。宋钢说到最后忍不住坦白,他说自己确实经常觉得饿,可他还是不舍得花掉口袋里钱和粮票。
林红说宋钢身体是属于她,要宋钢替她照顾好自己身体;要宋钢发誓,饿定去买些吃。宋钢如痴如醉,林红说句,他就会点次头,嘴里还要“嗯”上声。然后林红睡着,安静得像个婴儿,气息轻轻地吐在宋钢脖子上。宋钢长时间难以入睡,他左手搂着林红,右手抚摸着林红身体,林红身体炽热又光滑,像是温暖火焰。
接下去林红仍然是每天从宋钢口袋里摸出来原先钱和粮票,那时候林红就会轻轻地摇头,责怪宋钢为什还是分钱不花?
宋钢不再说自己不饿,他实话实说:
“不舍得。”
后来日子里,林红几次对宋钢说:“你答应。”
宋钢每次都是固执地回答:“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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