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睁开了眼睛,可视野很模糊。他一直睡到了太阳下山很久之后。他全身僵硬得可怕,尤其是脖子下面,他怀疑自己至少睡了四个小时,也许是五个小时。他小心谨慎地去摸索客厅的电灯开关,设法避开八角形的玻璃咖啡桌(他以前觉得这张咖啡桌好像是有点灵性的,天黑后会稍微换个地方,好撞到他的小腿),然后进了前厅,再次试着给艾米打电话。路上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点一刻。他睡了五个多小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甚至不会就此整夜翻来覆去,根据过去的经验,他在卧室里,头一碰枕头就能睡着。
他拿起电话,一时间被耳朵里死寂般的安静弄糊涂了,然后他才想起他拔掉了电话线。他从手指间拉过电话线,走到插孔那要转身把电话线插进去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在这个位置,他可以从门左边的小窗户往外看。这让他能看到后门廊,那个神秘而又令人不快的舒特先生昨天把他的手稿压在了这里的一块岩石下。他还看到了垃圾柜,上面有些东西——实际上是两件东西。一个白色的东西和一个黑色的东西。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很恶心。在那可怕的一瞬间,莫特还以为那里蹲着一只大蜘蛛。
他放下电话线,匆忙打开了门廊的灯。然后在一段时间里——他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多长,也不想知道……他僵住了。
白色的东西是一张纸——一张非常普通的八又二分之一英寸乘十一英寸的打印纸。虽然垃圾柜离莫特站的地方足足有十五英尺远,但上面的几个字都是大笔画的,他很容易看清。他觉得舒特一定是用了笔芯极软的铅笔或艺术家用的炭笔。“记住,你还有三天时间。”留言写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他的猫胖胖。显然,舒特先是拧断了猫的脖子,然后用莫特自己工具棚里的螺丝刀把它钉在了垃圾柜的盖子上。
14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摆脱了吓瘫的状态。在前一刻,他还呆呆地站在电话桌旁边的门厅那儿,看着乖巧的老猫胖胖。现在这只猫胸口那片环形的白毛的中心,就是艾米喜欢称为“胖胖的围兜”的那个地方,好像长出了螺丝刀的握把。接着,他站在门廊中央,夜晚的凉风刺穿了他薄薄的衬衫,他的视线想努力同时顾及几个方向。
他强迫自己停下来。舒特当然已经走了,所以他留下了便条。舒特也不像是那种喜欢看莫特恐惧模样的疯子。他确实是个疯子,不过是另一种疯。他只是利用胖胖来对付莫特,就像农夫用撬棍对付农田里的顽石一样,里面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只是一项必须完成的工作。
接着,他想起了那天下午舒特的眼神,不由得剧烈地颤抖。不,这是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