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你还不知,前月陛下就欲封阿元郡王爵,听闻是太子力辞方才作罢。陛下宠爱皇孙,是世人皆知之事,只是先前也只道是陛下年事渐高,人老疼爱孙子也是常情。只是如今看来,莫非竟是陛下自觉年来圣体欠和,竟要衬此机预先立出皇太孙来,以固太子储位,以安巨戚之心不成?你兄弟对他跪拜也便罢,日后还要对那贱婢之子俯首称臣。你哥哥也……便罢,只是你素来老实,并不曾有言事得罪他处,娘怎忍心看见你也受娘牵累?”面说,面又是珠泪乱滚。
定楷沉默半晌,站起身来,将皇后轻轻揽在怀中,低声道:“母亲话,儿私下也曾想过。儿虽然老实,也并不是肯味受人欺负之人。何况还有母亲、哥哥在。”皇后闻言惊,从他胸前抬头问道:“你要如何?”定楷声音已经有些喑哑:“儿只求自保,只求能保母亲哥哥无恙。”面低声对皇后耳语道:“母亲可否传信给哥哥,过去翰林中有曾受他大恩者,如今已转入御史台。请哥哥作书,晓之以旧日情谊、利害关系,或可请其在途穷时为母子鸣。”皇后迟疑道:“他是待罪宗藩,怎能交通外臣,若教陛下得知……”仰首又看看定楷模样,见他面色呆滞,半日也不再言语,终于咬牙道:“或可去书试,只是你务必万分小心,切莫让人再抓出你哥哥把柄来。”定楷微微点头道:“儿记下。若有回复,请母亲交付与儿,儿自会设法打算。”皇后慢慢站起身来,捧住他脸孔打量他半晌,突然咬牙道:“楷儿,娘对你不起,娘不该将你也牵连进来。”定楷摇首道:“儿虽愚钝,岂不知唇齿手足相依之理?”
及劝得皇后止泪,又唤人来与她重新妆扮,定楷才辞出宫去,回到府中之时,天色也已近黄昏。府中内侍替他更衣时,赫然见他颈后至脊骨线皆已是暗红色,其上发起片细密疹子,受惊不浅,忙前去禀告长和。长和入内过问,只看眼,便问道:“王爷今日入宫,可又是吃鲥鱼?”定楷点头笑道:“只有你眼尖,不必声张,取贴清火药煎来就行。”面看他出去,面慢慢自己穿上衣服,手无意识地想去抓挠,却又硬生生定在半空,缓缓撤回。这是他早已习惯事情。
赵王定楷在日落前自嘲笑,世人皆有擅长之事,他那今日在朝堂上出尽风头兄长擅于忍痛,而他却擅于忍痒。只是也许人皆不知,痒其实比痛更难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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