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朕说过,朕喜欢你这说话,看来这话你是记住。”定权笑道:“陛下说过话,臣不敢不都记住。譬如这句——陛下说陛下与臣若只是父子,或只是君臣,许多事情,根本就不会有这麻烦。当今局面,原本就已经够麻烦,何必再添加上重?”皇帝道:“朕似乎是说过,记不太清楚。”定权道:“靖宁二年九月廿四日夜,就在此地。”
皇帝略作回忆,问道:“是,那你是怎想?”定权道:“当时臣年少,所以心中有些疑惑,不怕陛下耻笑,还有些难过。然而今日反思,方知陛下所道,是至理之言。陛下当日对臣说,只论父子,不说君臣,所以有很多事在那日都得厘解清晰。陛下若不介意,今夜臣可否请旨,陛下与臣,只论君臣,不言父子?”皇帝冷笑颔首道:“你既不介意,朕又有何可介意?”
定权轻轻点头道:“臣今夜来,是请求陛下旨意,勿令广川郡返京奔丧。另,大行皇后禫祭后,再择日令赵王婚姻之藩。”皇帝抬起二指,疲惫捏捏四白,问道:“你自己听得见现在在和朕要求什?”定权道:“臣知道,臣以人子身份这样和父亲说话,是不孝不敬罪状,以手足身份这样议论兄弟,是不悌不友恶行。只是臣适才说过,今夜与陛下只论君臣。此言是皇太子向皇帝陛下进言,请陛下斟酌三思。”皇帝道:“既然是君臣,那规矩你懂,这算是引论,你接着阐述,朕听着。”定权点点足下地面道:“就在上月,陛下与臣在此处斗茶。其间臣问陛下,小顾出关,臣算是明目张胆插手军事,有事发之日,陛下可能护臣周全。”座中皇帝并不说话,定权接着说道:“如今小顾既已出关,为其父也好为自家也好,无需督促,他定会全力以赴。陛下不必忧心,臣也不忧心。”皇帝哼声,道:“你考虑得很周全。”定权笑笑,道:“臣正是没有考虑周全,如此轻易授人以柄,用陛下话说,臣与人斗,在这步便已经输。陛下信否,三日后重开朝会时,弹劾臣奏章会将杜相中书省淹掉。”皇帝反问道:“所以说,你后悔?”定权摇头道:“臣无悔。臣既为储君,不会以身损国。只是臣虽愚昧,眼前之事,未来之事,大概也能预知二。臣这几年办事,固是得罪不少君子,今夜过,只怕臣罪名便不止是预庶政预大政。大约大行皇后崩卒,在他们看来,臣也是要负责。——不,不论臣需不需要负责,古往今来,储副以养德养孝为主务,引发这种议论,本身就已是大罪。何况东宫衙署人还被拘禁,这样罪名,陛下就是想保臣安然,怕也是力不从心罢?”
座上皇帝低垂着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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