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眼中阴翳已消散,他看上去双目清明,颇有神采。环顾室内事物后,他微笑对公主说:“好惺惺。”
这话是指耳目明晰,头脑清醒。珠帘内外人闻言都喜形于色,纷纷下拜祝贺,惟张先生言不发,趁众人笑语间悄悄退出去。
翌日,今上圣体康宁,起身行动,甚至不须人搀扶。宰执入见,他亦能从容出言应对,连日重病竟似减去大半。
往后几日,公主仍旧侍奉于父亲身侧。日清晨,今上饮下公主奉上汤药后,忽然问她:“那天为治病黥卒在何处?不妨召来,要赏他些东西。”
公主迟疑,道:“他现已不在宫中……”
,说那人行是灼艾法,但须在脑后轻刺两下,就像蚊虫叮咬般,有些肿胀,却不会太疼。今上迷迷糊糊地,随口答应,公主遂让张先生入内。
张先生蒙着脸,跪下请安。自缢之后,他声音尚未复原,很低沉沙哑,今上应该没听出是他,但看看他蒙住脸,显得有些困惑。
公主立即向他解释:“爹爹,此人多年前在军营中犯过点小事,受黥刑,脸上有疤,为免爹爹见不安,所以女儿让他蒙面进来。”
今上点点头,按公主请求,俯身躺下,闭目。
当张先生金针刺入他脑后时,今上忽然震,睁大双目中有惊惧之色,动动,似想翻身而起。
“哦,那他在哪里?”今上追问,又道:“无论他身在何处,都要把他找来。既立下如此大功,不能慢怠他。”
“是……”公主答应着,但也许是在想如何应付父亲这要求,她脸上神情颇不自然。
今上直观察着她,不由哂:“那人,是茂则罢?”
公主愕然,时不知如何回答好。而今上并非真是在等她答案,自己说下去:“当他用针刺入脑后时,立即意识到施针人是他,因为针刺那同个穴位感
公主及时按住他,手抚他背,手握他手,和颜安慰他:“爹爹,女儿在这里,女儿在这里……”
今上呼吸在她温言安抚下逐渐平缓下来,公主继续轻声说:“没事,再过会儿就好,爹爹马上会好起来……”
在公主语音构筑宁和氛围中,今上又闭上眼睛,静静俯卧着,以位病人所能呈现出最佳状态去配合张先生治疗。
然后,寝阁内时光仿佛凝固,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着静止姿势,包括病榻中皇帝和他身边侍者,以及坐在不远处珠帘外宰执与皇后。旁观者连眼波都锁定在今上人身上,只有张先生针尖微光、起伏手势,尚在这无声空间中流动。
当最后针拔出后,张先生退后,示意公主扶今上翻身仰卧,今上却瞬间睁开眼睛,自己撑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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