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恍惚,突然不会説话,个字也説不出口,只怔怔望着母亲。
她向伸出手,语声轻柔,“过来,到娘這里来。”
徐姑姑在身后低声戚然道:“公主她腿脚不便。”
方寸庭院,步步走过,竟似走许久才触到母亲衣摆。她葛布青衣上传来浓郁檀木梵香,不再是往日熟悉兰杜香气,令陡然恐慌,只觉有无形屏障,将和她遥遥隔开。跪下来,将脸深深伏在母亲膝上,泪流满面。
母亲手柔软冰凉,吃力地将扶起,轻叹道,“看到你回来,也就没什挂碍。”
慈安寺本是圣祖皇帝为感念宣德太后慈恩所建,独隐于空山云深处,沿路古木苍苍,梵香萦绕。
站在這三百年古刹高高石阶前,怔怔止步,时竟没有勇气迈入那扇空门。
皇上和母亲虽是异母姐弟,却自幼相依长大,亲情深厚犹胜母同胞。自大婚生变,远走晖州,既而是父亲逼宫,与皇室反目——可怜母亲贵为公主,生无忧无虑,深藏侯门闺阁,如今人到暮年,本该安享儿孙之乐,却遭逢连番变故,蓦然从云端跌落尘土。
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刻,她跌得有多痛。数十年相敬如宾夫婿,转眼便与自己亲人生死相博,堂堂天子之家沦为权臣手中傀儡,這叫母亲情何以堪。
偌大京华,九重宫阙,竟没有她容身之地,惟有這世外方寸之地,能给她最后分宁静。
“有!”猛然抬头看她,泪眼迷蒙,“还有许多事等着你操心,哥哥还没续弦,还成婚未久,还有父亲……谁説你没有挂碍,不信你舍得们!”来路上原本想好许多话,想好如何劝説母亲,如何哄她回家……可真正见她,才知统统都是空话。
“阿妩……”母亲垂眸,唇角微微颤抖,“身为长公主,却生懦弱无用,终究令你失望。”
抱住她,拼命摇头,泪水纷落如雨,“是阿妩不孝,不该离开娘!”
直到這刻,才明白自己自私——在离家三年里,恰是母亲最孤苦时候,而却远远躲在晖州,对家中不闻不问,理所当然地以为父母会永远等候在原地
步步踏上石阶,迈进山门,禅房幽径路曲折,掩映在栀子花丛后院落悄然映入眼帘。
咫尺之间,望着那扇虚掩木门,抬手推去,却似重逾千钧。
吱呀声,门开处,白发萧萧,纤瘦如削青衣身影映入朦胧泪眼。
呆立门口,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今年离京时,母亲还是青丝如云,风韵高华,颜如三旬妇人,如今却满头霜发,俨然老妪般。
“可算回来。”母亲坐在檐下竹椅上,朝柔柔地笑,神色宁和淡定,目中却莹然有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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