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俾,告退。”阿越有丝迟疑,却只得遵命。
听得裙袂悉簌,左右侍女似乎都已退出殿外,再没有丝声响。
殿内归于死水般沉静,唯有药香与兰息香气息淡淡缭绕。
静,长久寂静,静得让错觉,他或许早已经离开。忐忑地凑近雕花纹隙,正欲窥看外面动静,忽然听得声低微到几不可闻哽咽。
子澹伏倒在姑姑床边,将脸深埋入垂幔中,肩头微微抽搐。
“皇上已到宫门外。”阿越惴惴道。
来不及思索,仓促起身,转入屏风后,“皇上若问起,就説来探望过太后,已经离去。”
立在紫檀屏风后,隔雕花空隙,隐隐看见那个淡淡青衫身影迈进门来。
时间,屏住气息,咬唇强抑鼻端酸楚。
阿越领着侍女们向他跪拜,子澹却似未留意,径直走到姑姑床前,默然伫立。
摧残,以龙钟老妪姿态踏上黄泉。
只是,当太医亲口説,太后时日无多时候,仍是无法接受。
亲人个个离去,如今,连姑姑也要走。
每日强撑精神,尽可能去万寿宫陪着姑姑,在她最后时光里,静静地陪她走完。
凝望她睡颜,黯然叹息。
“母后,为什,为什变成這样?”
他像个无助孩子,死死抓住沉睡中姑姑,仿佛抓住记忆里最有力那双手臂,企盼她将自己从泥沼里救出。然而這双手臂,早已经枯槁无力。
那单薄身影隐在垂幔间,却听他喃喃道,“母后,从前你总想让皇兄登基,你告诉,皇位到底有什好?這皇位害死父皇、皇兄、二皇兄,还有皇嫂……连你也变成這个样子,为什,她还心要這皇位?”
狠狠咬唇,不让自己出声。
“又梦见她,身血,站在大殿上哭。”子澹声音幽幽回荡在冷寂寝殿,“可是转过身,眼前血流满地,身首异处……她骗,阿瑶也骗,还有谁可以相信?不明白,那样爱过人,到头来,为什都成恨?”
“是谁在替太后梳妆?”他忽而发问。
“回皇上,是奴俾。”阿越答道。
静默片刻,子澹再开口时,声音微微低涩,“你,你是豫章王府婢女?”
“是,奴俾是在王妃身边伺候,方才王妃命奴俾留下,服侍太后梳妆。”
子澹不再説话,久久静默之后,听见他黯然道,“都退下吧。”
姑姑向来是最爱洁净,怎能让她带着憔悴病损容颜离去。
让阿越取来玉梳和胭脂,扶起姑姑,亲手帮她梳头挽髻。
“王妃,皇上来。”阿越低声道。
怔,玉梳脱手坠落。
是子澹来探望姑姑……自他回宫之后,直小心回避,不愿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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