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亮有感于怀,此时却难再遮掩,长跪于地颤声道:“帝宗嫁娶,岂可草率。臣请出都外任,边州小郡,恭求圣裁!”言外之意,他宁可放弃眼下切权柄以避嫌,也不愿见皇帝委曲求全,寒酸嫁女。
皇帝闻言后却是惨然笑:“内兄误会,朕无别念,只是想亲眼见小女出嫁而已。”
“陛下……”
庾亮如何听不出皇帝话中韵意,眼泪止不住自眼眶涌出。
“天命有定数,当已则已,朕之生草草,但亦可言无憾无愧。而今唯有舔犊难舍,太子有内兄等诸贤辅佐,朕可无忧。但这小女性非温婉,恐其见恶夫家,若不能亲治其嫁,朕是死犹抱憾。”
既然尽为丘之貉,他更愿意将女儿托付给个务实之家,而非那些流于玄虚、悖离实际清望高门。最起码女儿这生安泰可以保证,不会有那些不必承受挫折苦难。
琅琊王氏门高非善处,丹阳张氏愚钝难持家。相较之下,沈家在这过程中诸多表现实在让人有惊艳之感。最起码那沈家子显露出来特质,让皇帝感觉没有所托非人。
因为心情近来难得畅快,皇帝甚至忍不住不乏炫耀对庾亮说道:“内兄素有识鉴之能,对于朕所拣选这个佳婿,不知有何看法?”
庾亮听到这话,神情便不免有几分尴尬。最初他是属意丹阳张氏,仅只出于对时局考量,至于其他,却没考虑更多。近来所观张氏诸多拙劣事迹,确难称良配。皇帝以此语调侃他,确让他无言以对。
皇帝本意也不是让庾亮过于难堪,见其无言以对,便也不再穷究,略作沉吟后,便说道:“既然此事已有结果,便着沈家子择日往宗正录名,婚期事宜便开议吧。”
皇帝神态渐有慵懒,视线却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庾亮垂首泪流,他心内虽然不愿公主
庾亮闻言后仍是默然,方面此事非他职权不便置喙,另方面则是因为此事终究非他所愿,心内仍有几分迟疑。
“内兄,你亦为家人,朕与你论此事倒也不算逾规非分。”
皇帝深吸口气,继而对庾亮说道:“六礼多繁,小女年浅,性恐不耐,所以朕打算仅作拜时之礼,亦省外廷拜贺。”
庾亮听到这话,双肩却是颤。周制婚仪,分作六礼,时下局势颇多动荡不宁,因而各有删减,哪怕世家都不再强求六礼齐备。然而所谓拜时之礼,乃是六礼皆裁,迎亲拜堂便是礼成。不要说堂堂帝女公主,哪怕庶人之家简从此礼,都要遭人非难。
但由皇帝说出这话后,庾亮再不怀疑皇帝选婿之用心。此前他心有隐忧,便是担心皇帝打算趁各地遣使入都庆贺公主之嫁时,皇帝会借此机会有翻盘之举。但如今皇帝直言欲以拜时之礼而嫁女,显然并无此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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