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运回国时,棺木上盖着国旗。
那时和叙之跟着爷爷外婆去
母亲亦是,微笑凝视着他。
他们就那样无声地对望着,在那个下雪时分静处个下午。
那是父亲最后清醒时刻。在那之后,他身体油尽灯,意识再也无法回转,在现实与幻象中扣动扳机。伤口位置在脖子上。
他去世时很安详,穿着和母亲起买睡袍,手腕系着褪色红绳,无名指上戴着淡金色戒指。
他几乎还和年轻时样俊朗。
站在病房外,眼泪哗哗地掉。因为他“冉冉”,他原谅人世间所有苦。
他没有跟她说对不起,也没有说感谢,只说想回江城,回他们最初家。
回去那天,想起件不经意小事。
很多年前,还在读小学。那个夏天,家人照例回乡下过暑假。小鸽子跟妈妈去挖蒿苞。
父亲蹲在湖边,手臂环着幼小,握着手钓龙虾。他很高大,怀抱笼罩着,很温暖。
多苦,都不要怕,你小鸟儿会来找你。就算你受尽磨难,变成火柴,她也会来找到你。”
他以为是年轻时他。他已经不记得。他只记得母亲。
那段时候,母亲整日陪着他,守在他病床边。也只有母亲在时候,他意识才会清醒。最后那段日子,他很虚弱,却总是要和母亲说话,刻也不让她离开。
有次去看他,听见他说:“冉冉,后悔。”
母亲问:“后悔什?”
母亲没有哭,只是吻他,很久。
她说:“阿瓒,辛苦你。”
那苦苦挣扎又充满感激十年里,他对母亲爱与责任,对过往遗憾悔恨,对理想坚持求索,对人生迷茫和庆幸,对生命渴望和珍惜,都在那声枪响中,随着他离去,烟消云散……
之后些年事,大家都知道。
母亲在埃沙两国战争访问期间,为救个小孩,被流弹击中。
父亲身上有淡淡香味,像春日清晨森林。
他说:“小树苗,爸爸会努力。但如果有天,努力失败,你要原谅。你要自己好好成长。”
那时七岁,不懂他说话。后来想起,才知他共努力十年。
回江城时候是个冬天。万物俱寂。
他靠在躺椅上,盖着被子,窗外下雪,厚厚白雪。他静静地看着母亲,目光宁静久远。依恋,不舍,充满感激。
“你记不记得,和你说,下辈子想做棵树?”
“嗯,记得呢。好久好久。”
“后悔,冉冉。下辈子,还想做阿瓒。‘阿瓒和冉冉结婚。’这句话里面阿瓒。”
“这句话你还记得啊?”
“不是你让记住吗?”他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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