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荒唐好梦。
再过三年儿子毕业,即杀猪祭祖,在祠堂中上块朱红描金大匾,族中送报帖称“洋进士”,作父亲在当地便俨然已成封翁员外。待到暑假中,儿子穿白色制服,带网篮书报回到乡下来时,家大小必对之充满敬畏之忱。母亲每天必为儿子煮两个荷包蛋当早点,培补元气;父亲在儿子面前,话也不敢乱说。儿子自以为已受新教育,对家中切自然都不大看得上眼,认为腐败琐碎,在老人面前常常作“得够”摇头神气。虽随便说点城里事情,即可满足老年人好奇心,也总象有点烦厌。后来在本校或县里作小学教员,升校长,或又作教育局科员,县党部委员,收入虽不比个舵手高多少,可是有“斯文”身分而兼点“官”气,遇什案件向县里请愿,禀帖上见过名字,或委员下乡时,还当过代表办招待;事很显然,这来,他已成为当地名人。
于是老太爷当真成封翁,在乡下受人另眼看待。若驾船,必事事与人不同,世界在变,这船夫家也跟着变。儿子成名,少年得志,思想又新,当然就要“g,m”。接受“五四”以来社会解放改造影响,g,m不出下面两个公式:老若有主张,想为儿子看房媳妇,实事求是,要找个有碾房橘子园作妆奁人家攀亲,儿子却照例不同意,多半要县立女学校从省中请来女教员。因为剪去头发,衣襟上还插文自来水笔,有“思想”,又“摩登”,懂“爱情”,才能发生爱情,郎才女貌方配得上。意见如此不同,就成为家庭g,m。
或婚事不成问题,老正因为崇拜儿子,谄媚儿子,切由儿子作主。又或儿子虽读《创造》《解放》等等杂志,可是也并不怎讨厌碾坊和橘子园作陪嫁妆奁。儿子抱负另有所在,回乡来要改造社会,于是作代表,办学会,控告地方公族教育专款保管委员,建议采用祠庙产业,且在县里石印报纸上,发火气极大议论,报纸印出后,自己还买许多分各处送人。
……到后这些年青人所梦想热闹“大时代”终于来到,来时压力过猛,难于适应,末不出两途,或逃亡外省去,不再回乡;来不及逃亡,在开会中就被当地军警与恶劣乡绅称为“反动分子”,命运不免同中国这个时代许多身在内地血气壮旺青年样。新旧冲突,就有社会g,m。涉g,m,纠纷随来,到处都不免流泪流血。最重大意义,即促进人事上新陈代谢,使老衰老,离开他亲手培植橘子园,使用惯熟船只家具,更同时离开他那可爱儿子(大部分且是追随那儿子),重归于土。
至于妇人呢,喂猪养鸭,挑水种菜,绩麻纺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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