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妈正擀面,说:“在坡底下旱烟地里。”孙玉厚看秀莲在家,他不好给老婆说他借到钱和粮事,就出门找少安去。
少安怕秀莲人生地不熟,呆着寂寞,这几天也没出山去。他现在正在坡下他们家那块旱烟地里,把根部黄烟叶摘下来,准备晒干揉碎,过段时间提到石圪节卖几个钱。
孙玉厚走到烟地里,兴奋地、迫不及待地把他借到钱和粮事对儿子说。
和孙玉厚打招呼,“听说少安找个好媳妇,春节就准备结婚呀?”
孙玉厚说:“就是。”
金俊海突然开口对金俊山说:“哥,你家里有没有点余粮?”
金俊山奇怪地问:“怎?是不是你要粮食?有哩!要多少?”金俊海说:“不要。你要是有余粮话,能不能给玉厚哥借上点,他春节要给少安办事,缺点细粮,家里没多余……”孙玉厚没想到好心俊海又替他开口向金俊山借粮,就急忙说:“不要为难俊山!他也不宽裕,再想别办法!”
金俊山是个精人,他决不会把话头收回,立刻对孙玉厚说:“看孙大哥说!俊海开口和你开口样!少安办事,乐意帮助他!你怎不早言传呢?你说!你看你需要点什粮?”金俊海把金俊山逼住,他不得不如此对孙玉厚表态。而现在孙玉厚反而又被金俊山逼住,看来也不得不向他借粮——他要是不借,反倒又伤金俊山脸。
他只好回答金俊山说:“待客只吃两顿饭,顿合烙,顿油糕;大概得二斗荞麦,二斗软糜子……”“没问题!罢你叫少安来家里盘!”金俊山慷慨地说。
当孙玉厚出金俊海家门往回走时候,心里下子踏实许多。现在好,钱也有,粮也有。这两个大问题解决,其它事都好办。他想,过两天就让少安带着秀莲,到县城去给她扯几身时新衣裳!
孙玉厚身轻松回到家里。少安他妈已经开始做午饭。秀莲坐在炕上,正给老奶奶梳头发。要是平时,这位老人家般都是闭着眼似睡非睡,或者把少平给她买止痛片从瓶子里倒出来,反复地遍又遍地数,直到发现片也没少,才又装进瓶子里——她舍不得吃这药。这两天老人家忘数药片,瞌睡也没有,天到晚都高兴地睁着红眼,傻笑着看她孙媳妇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并且时不时高兴得揩把老泪。秀莲有时就体贴地坐在她身边,给她背上搔痒痒,或者把她几绺稀疏白发理顺,在脑后挽成核桃大个大发髻,老太太不时用她瘦手,满怀深情地在秀莲身上抚摸着。
少平出山劳动去,兰香在石圪节学校,现在家里就这三辈三个女人。
玉厚问老伴:“少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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