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年夏季分那几斗麦子,除过几个重要节令,家人谁也不吃,都是留给老祖母。祖母年老多病,牙口又不好,她根本不能象其他人样吃这又粗又黑东西。再说,老人家受辈子苦,儿孙们应该尽量照顾好她晚年。这是人之常情!
其实,奶奶顿也吃不多少;每顿饭,母亲给她老人家做小碗细面条,她都吃不完。另外,有时候在他们蒸黑面馍锅上,捎带着给她蒸几个白面馍,每顿饭她掰着吃块。
今天母亲又给奶奶蒸五个白面馍,秀莲竟然给他拿出来个!他们家还从来没有个人吃过奶奶白面馍;就连猫蛋和狗蛋,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吃他老外婆干粮!
秀莲太过分!先前给他
于是,他就拿着秀莲给他五十块钱,跑到米家镇用四十六块钱,买块黄原出羊毛毯。剩下四块钱,他给秀莲买条围巾。星期天少平回学校时,他就把毛毯让少平捎给田福堂,让他转交给润叶夫妇……这件事过后不久,九七六年就临近结束。
阳历年底前天,他丈人贺耀宗突然托顺车给他们捎来二斗小米。这点粮食顿时使家人高兴万分。这样,在他们那黑豆高粱稀饭里,又能加点小米。对农民来说,小米就是最好粮食;小米煮饭好,又经得住吃,斤米能顶二斤面。同时,家里也就能腾出更多些高粱喂那口肥猪。
阳历年最后天,农村没有显出什节日气氛。农民不过这个“洋”年。他们过年就是过春节。
吃晚饭时候,少安端碗放调料黑面蒸土豆丝和两个高粱面馍,在院子里边吃饭,边照料着喂猪。天气冷,让家里人在窑里吃饭暖和些;他外面干天活,习惯,不怕冷。
他边吃饭,边往糟里给猪倒食。由于加粮食,猪已经开始上膘,毛色也变得油光黑亮。这口猪对他们来说太宝贵。春节前后卖上百多块钱,就可以还半他结婚时欠下帐债。剩下几十块,除过明年油盐酱醋外,还要供念书。少安高兴地想到,他弟弟少平下个月就高中毕业。虽然兰香明年后半年又要到原西城上高中、但他们三个男劳力供个小妹妹上学,就要松宽多。
少安边喂猪,边这样想时候,见秀莲从窑里出来,端着个饭碗向他这里走过来。
他心想:这家伙象只绵羊,走到哪里她撵到哪里;这阵功夫不见面,这就又撵出来。
秀莲走到他跟前,突然从自己碗里拿出个白面馍,放在他碗里,也不说什,向他莞尔笑,转过身又回窑里去。
少安下子生气!秀莲怎把奶奶吃白面馍给他拿来呢?
这真是太不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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