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还是佩服。这小子气魄就是不小!敢到银行贷万把块钱,还雇用村中几十号人马,弄起砖常现在,又请来县长,雷鸣击鼓搞什“点火仪式”。田福堂承认,在农村,这孙少安就是个人才。他由此也自然想起当年少安和润叶那些“瓜葛”。唉,现在这小子扬眉吐气,前后沟踩得地皮响;而他可怜女儿却和个残废人生活在起……对于少安和润叶最终没有成亲,田福堂即是现在也无半点懊悔之意。女儿不幸是另回事,而决不是说她没有和孙玉厚儿子结婚!孙少安再飞黄腾达,也是个泥腿把子。他有文化女儿应该找个吃官饭丈夫——当然不是缺胳膊少腿!
眼下,他对孙少安最大心病倒不在于他“发财”,而是他强烈地意识到,双水村公众逐渐被这小子吸引过去。孙少安现在尽管连个党员也不是,但几乎已经成村中“领袖”。某天,双水村“权力”是否要落入这家伙手中?
田福堂虽然已不再热心双水村公众事务,农村“官”现在也没什权力,但他只要还在出气,就不准备把党支部书记职务交给别人。
对田福堂这样人来说,权力即便是象征性地存在,也是极其重要。活着时,权力是最好精神食粮;死去时,权力也是最好“安魂曲”。他害怕是,他要眼睁睁看着把权力交到别人手里。不,他哪怕躺在这破碾盘上不再起来,双水村党支部书记职位他决不放弃!哼,不管你们活得如何美气,如何红火热闹,但仍然是管你们!
田福堂咳嗽阵子,又不由自主地乱想阵子……太阳已经西斜,田家圪崂后面大山阴影,象只怪鸟巨翅渐渐从山坡上铺展下来。田福堂心情也暗淡。他就象只毫无抵抗能力小鸡,怀着恐惧等待那黑色翅膀将他笼罩和吞没。
他挣扎着从破碾盘上欠起身子,看见有许多人正纷纷从南面公路上走出来,大声喧哗着,有淌过东拉河,向金家湾走去;有在田家圪崂四散开走回各自家中,田福堂知道,这些人是刚看罢孙少安砖场“点火仪式”——那个荣耀铺排场面大概已经结束。
田福堂忍不住从多痰喉咙里发出声叹息。他感叹历史飞转流逝,感叹生活巨大迅疾演变。是呀,想当年,在双水村这个舞台上,他田福堂直是主角;而现在,是别人在扮演这个角色。他年老多玻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成生活中名无足轻重“观众”。
这时候,象往常样,老伴胳膊窝里夹着他夹袄,从大门外院墙根下向他走来。只有这个人不会抛弃他!她用那永远感情给予他温暖和关怀,田福堂眼里不由盈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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