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为送礼,厨子做几乎都是莲蓉蛋黄月饼,送人剩下才自己留着吃。只有桓凌点金丝小枣和宋时五仁月饼是现做,端上来时皮酥如纸,拿起来就层层往下掉。宋时拿小刀剖四块,露出甜香醇厚枣泥馅和焙得香酥果仁,又切四个莲蓉月饼——每人分角莲蓉并当心咸鸭蛋黄,十分骄奢*逸。
月饼甜得恰到好处,头顶月亮圆得刚好,衬在蓝黑天上,边缘清晰似乎能裁下来。这样清楚月色,可以卜出转天定是个晴天。
断断续续两个月大雨终于要停,清丈田亩工作也要开始。
八月十五才过,宋时就推林泉社干书生邀约,拿着县里鱼鳞册,拉上桓凌、带上测量田地长度步弓、长绳,最后招呼五十个抢险救灾时显露好身手民壮,从城北集贤坊出去,就从鱼溪与禾丰溪交汇入为起点,按着图册重新丈量土地。
清丈土地却不是个容易活计。
宋时坐在下首,给父母和桓凌斟酒布菜,老老实实听着父亲假意埋怨他,桓师兄光明正大地夸奖他。然而听着听着,忽然觉着桓师兄要涨辈分——怎就口个地叫上时官儿?
他咳声,抿住唇角,严肃地对老父说:“如今入学校,做生员,已经不是叫小名儿时候,爹往后称字‘子期’吧?”
他爹不叫,也省得把小师兄带过去。
‘子期’这个字是他捐监之后自己起,不过学校朋友们叫惯宋兄、宋贤弟,父母还拿他当孩子叫小名,桓凌也宁可口个三弟,还没人正式称过他字。
宋大人摇头笑道:“这孩子,倒急着长大,呼字有什用,哪天你成家……”
双溪泛水处,地标都冲得模糊,他们倒好
提到“成家”二字,院里忽然静静。宋时忙站起来打圆场:“这字取得跟竹林七贤之向子期样,说不得将来也能和他样当个流芳百世隐逸名士呢。”
桓凌也强行夸道:“正是,时官儿……三弟于经典常有前人未发新解。前几天侄儿与三弟论《春秋》,讲到《春秋》记‘弑君三十六’时,三弟便有新论,言其所记弑君之事中,凡称君者,以君无道而遇弑;若称臣者,则为彰臣之罪而著其名。”
他看宋时眼,神色渐渐缓和,含笑说:“三弟能脱出《胡传》性理之说约束,自发新论,将来学问益深,定也能作部更胜宋人注释。到时候不学向子期之隐逸,学其著书立说,自开派,名垂青史又有何难?”
他挽挽袖子,给三人斟上酒,贺宋大人得此佳儿,又祝宋时将来成代经学大家,总算挽回席上气氛。
吃罢晚饭,众人又移步庭中赏月、吃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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