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下车,把半根残烟丢在地上,皮鞋踏上去碾灭。反正他现在就是喜欢这个小戏子,喜欢得寝食难安,非得握到手里捂捂。至于以后会有什麻烦,那就不管。
倦倦,话也没有过去多,为人也较之前冷漠。有时候脸上是笑着,心里并没有真正高兴起来,喜怒都是浮于表面,不动心扉。仿佛经过平阳之事,商细蕊心神就已经死多半。但是他今天忽然发自内心容光熠熠地笑出来,小来更觉着种惊恐。
商细蕊没察觉,越过小来,边解围巾边往里走,围巾解到半,想到这是二爷方才亲手给他戴,手里顿顿,脸上笑就深。把围巾当水袖那甩,鼓足口气,在院子里当空喝道:
“啊!妃子!待朕与你步回者!!!”
商细蕊那金打银铸好嗓子,虽是唱旦,气势却胜于生角儿,声喊破三十三层天,震翻太上老君炼丹炉。此时夜已经很深,他这下子,惊得东边孩子哭,西边狗儿叫,闹醒方圆二里街坊,屋檐上积雪簌簌往下掉。又不知哪个懂戏,听见这声,睡梦里惊坐而起,隔开重重院落捧他个:“商老板!好哇!!!”
商细蕊朝天拱拱手,谢座儿。
小来看着他,心想,他果然又要疯。
商细蕊是乍喜之余,无暇他想。程凤台在回去路上,却有些忧心忡忡,想自己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商细蕊那是什人,卯上劲来痴狂疯癫,不依不饶,岂是可以沾身。
北平乃至中国,千百个戏子他都碰得,唯独不该碰商细蕊。或者花点钱碰碰也可以,只是万万不能动情。这世道里,不论官宦富商,还是优伶名娼,乃至为人妇太太和闺中待嫁小姐,仗着点财势就胡搞八搞,道德伦理只配搁在平民百姓头上,对他们而言就是个屁。看上去都是体面鲜丽风光人物,拨开来,里面早就脏透烂透。但是乱搞也有个乱搞搞法,不外乎图财贪势,好色慕名这四样。只要不出这四样就不算出格儿,怎乱都能有个收场,也算是乱中有章。假如出这四样,像现在程凤台对商细蕊,名利色相无所图,只是心里珍爱,那便前途未卜,吉凶难测。
程凤台想想他姐姐姐夫,老婆小舅子,还有新认亲表舅兄表舅嫂,他身边这些亲朋好友,个个都与商细蕊有着千丝万缕恩怨情仇,有朝日东窗事发,麻烦就大。
程凤台翘起二郎腿,在车里点根烟。北锣鼓巷到南锣鼓巷,汽车瞬就到,他还没抽上两口,老葛就给他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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