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在外听着他
话，满心里发酸。商细蕊从前
直不肯承认戏子受欺负，只味蛮横与要强，经过这些岁月，
开门，见到程凤台，先惊
惊，盯着他简直说不出话来。程凤台伸手捞捞头发，向内望，厅里门帘半掀，可以望见屋内女人旗袍和腿，便道：“商老板有客呐？别惊动他，
在外面坐会儿。”说着坐在院内冰凉石凳上定定出神，墙外槐花被风吹，落他肩头，他也没知觉。
商细蕊出声道：“崔师姐别忙，这丫头不收。”他顿顿，尽量柔和着说：“小孩儿，出去找你小来姐要果子吃，和你娘说说话。”个小女孩儿应声跑出来，梳着两条麻花辫子，穿紫色带花布衣布鞋，像画片上小人似活泼泼。见到程凤台坐在外面，也不认生，大大方方朝他笑。程凤台现在可见不得小女孩子，他像失落骨肉祥林嫂，看谁都是他家阿毛，仓促间想回给小女孩个笑，可是他好久没有笑过，脸皮都僵，微笑还未完成，小女孩已经跑开去找小来。
屋内商细蕊声音：“二月红以后，不收女徒弟。”
崔师姐说：“听说，水云楼接连嫁走几个坤伶，违约银子值不多少，白费你心血，想必你是蚀本蚀怕。不过这个丫头，是可以放心……”
商细蕊打断她话：“不，不全是因为这个。”静会儿，方才续上：“戏子在唱戏之外，是什
样情形，要遭什样罪，崔师姐是行内人，不好启齿话，不说，师姐全知道。”
崔师姐默不作声半晌：“这行纵然千难万险，有你保着她，信得过。”
商细蕊失笑道：“啊？都保不住人骂，打，杀呢！外面把说得不是个人德性，难得师姐偏心高看。师姐喝茶。”
两个人停歇，喝过茶，商细蕊说：“李老板先前劝早日封箱另开张，做点小买卖，没有听，但可见李老板多不中意梨园行。”
崔师姐道：“从着他意思，几个小子念书念得好好，只要他们争气，读到博士也咬牙供！可是几个丫头……”崔师姐叹气道：“还能指望她念书做官不成？她哥哥念书要花钱——你别急，知道你会帮衬，这向就破费你无数！可也须得知道救急不救穷道理，天长日久，如何是好呢？”
商细蕊笑道：“样是你亲生儿女！哪有卖丫头供小子！这也太偏心！说实话，今天来要是她哥哥，就收！”说着声音低下去点：“男孩子心大气力大，有点功夫在身上，遇到难事还过得去。姑娘再泼辣，真到那个地步，只有受欺负份！咱们都别造孽吧。钱先花着，往后生计，有替你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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