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运动鞋几乎被血液染透,袜子裤腿血迹斑驳,而这些血,没有滴是她。
湿透衣服渐渐冷下去,内脏里漫出被挤压过不适感,八月天里,阵寒
与2015年这天早晨不同,这里天际线片灰白,台风不合时宜地席卷整座城市,这将是极其糟糕天,苏州河里溢着臭味。
宗瑛精疲力尽,想要坐下来喘口气,但街道上异常混乱人群,却不容许她有片刻松懈。
盛清让松开她肩,又紧握住她手,也不再讲多余歉言,只平抑沉重呼吸,稳住声音说:“宗小姐,请尽量跟上。”
他走得异常快,手握得非常用力,宗瑛能察觉到那力量中紧张和不安。
她只答声“好”,便低着头跟他路行至南京路上华懋饭店(和平饭店)。
,盛清让反握住她手,紧接着越过人群站到她身边,伸臂用力地揽住她肩——
是比牵手更紧实坚固联盟,也更不容易被人群冲散。
宗瑛下意识地握住他另只手。
这时她才有瞬喘息机会朝前看,视线中只有密密麻麻颗颗人头,根本辨不清谁是谁。所有人都被无情地裹挟着前进,卷入人海中,就再无后退可能。
他们方向都是致——公共租界。
盛清让去办手续,宗瑛就站在装饰柱旁等着。
饭店大厅里聚集许多外国面孔,他们早步从苏州河北岸礼查饭店撤离,转而入住这里,仍然衣冠楚楚,毫无狼狈,谈话中虽然隐约表露出对局势担心,但有说有笑,似乎并不认为这危险与自己息息相关。
因为拥挤和疾走,宗瑛几乎全身汗湿,她突然有些站不动,于是找到沙发坐下来。
沙发另端客人瞥向身狼藉宗瑛,显然将她当作北岸逃来难民,目色中便不由浮起些不屑,并同端来咖啡服务生讲:“华懋饭店怎什人都接待呀?那鞋子那衣服,啧啧——”
宗瑛闻言扭头看她眼,突然又将视线移回自己脚面——
踩踏还在发生,在前面,在后面,也在脚下——并不是每步都能踩在坚实土地上,软滑、硌脚,肉体或者骨头,随时都因争夺空间起无辜死伤,紧缺空气中里凝结着无望和冷漠。
宗瑛转过头,后面是更密集漆黑头颅,漫开来,几乎占领桥北岸所有街道。可前方却不过只有座十几米宽桥梁,所有人都想要活着通过它,抵达彼岸。
这种歇斯底里求生气势,冲垮把持入口日军哨岗,成千上万人涌入公共租界。
宗瑛记得从桥上下来时间,7点02分。
大批人重获新生般直奔南京路,抑或赶赴西南方向法租界,抢占难民救济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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