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刻,忘天忘地也忘。
易飒转过头来。
她盔帽未除,眼睛斜睨着看他,隔层视镜,他能看到她斜排睫毛,根根,睫尖轻颤,颤得人心痒痒,想把指腹凑上去,让睫尖轻挠。
宗杭奇怪:“怎?”
他隔着视镜和她对看,看着看着,忽然反应过来。
易飒直没停车,也没回旅馆,随便拣路,有路就走,越走越偏:有时候,追踪者会推导你行为模式、行事倾向,你得让自己没规律。
并不怕迷路,感谢现代社会,已经不大有迷路这回事。
日头渐渐暗下来,触目土黄片,周遭越来越萧索,北方晚凉,是能让人冷不丁打个哆嗦,隐约间,有隆隆水声入耳,宗杭忽然激动:“易飒,是黄河吗?”
易飒没吭声,觑到片高地,将摩托车开上去,然后缓缓停下。
是黄河。
再快也快不,易飒觉得这距离正合适:“把塑料布张起来,然后看准时机放出去!”
宗杭怔下,旋即心头砰砰乱跳。
他居然听懂!
他两腿夹紧车子,以防自己被甩出去,两只手抓住塑料布两侧边角,用力往后抖。
身长腿长胳膊长优势终于有用武之力,刹那间,小小摩托车后头,宛如张开扇巨型披风,兜着风,向后铺展开来。
赶紧抬起搁在她肩窝上下巴。
赶紧松开紧搂住她腰手。
赶紧把身子往后蹭,蹭得离她越远越好。
最后还嫌不够,磕磕绊绊从摩托车上下
这块高地,是临于水上块土生观景台,只不过地方偏,又远离主干道,所以少有人来。
宗杭头次亲眼见到黄河。
这处虽不比壶口,但有高低落差,多大小险滩,所以河水永不平静,哗哗翻浪,浊黄色浪头张向半空,翻出隐隐水白,以各种姿态,或如老树盘根,或如遒劲苍龙,或如狰狞神魔脸,即生即灭,眸中凝不到秒,已然坍塌散去,又化它形。
天色又暗些,大河上影影憧憧,明暗渐次拖过,周围没有人声,没有营造斧凿痕迹,似乎千万年来即如此,千万年后亦相同。
人在大河面前,真是渺小,本来化险为夷,有许多想说,比如奔逃狼狈,比如适才艰险,比如自己笨拙,但暮色里,水声中,全都吞咽下去。
丁碛愣,忽然觉得不妙。
但来不及,宗杭猛撒手,大塑料布向后直飞过来,底边卷到车头下,顶边向着车身直掀过来,如同巨大口袋,恰把前半个车身裹个严严实实。
视线里除黑,什都没有,车子瞬间歪向,丁碛紧急停车。
下车,狠狠拽下塑料布时,西斜日头尚炎炎,尘土未歇,绿叶冉冉,而摩托车,早去得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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