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涵把马车越驾越快,恰逢酒意冲头,嘴里随口吟诵起医书所载:“天有日月,人有两目。地有九州,人有九窍……”
他在车外白衣翻飞,长发飘扬,车厢里却是上下颠簸,赵杀个人照顾自家弟弟,眼看着赵静枕着他膝盖,被颠得难受,时不时轻咳几声,忙不迭换个姿势,只是他搂肩、揽腰、双手环抱,诸般姿势都试个遍,赵静却始终昏迷未醒,咳得苦不堪言。
赵王爷只好罔顾生死,把装貂裘皮袄棉褥包袱扯开,将赵静放在软和皮草堆中,自己挑最素雅件雪色貂裘披风,颤颤巍巍地坐到车外,给吹半天凉风许青涵系上。
许大夫斜瞥他眼,双目通红,已是醉得深,鲜润嘴唇张,却吟起另外首诗:“腥风掀案牍,债册起飘扬……”
赵王爷把自己脸上挡风防霾布巾又拉低两分,也小声念起来:“仰头看血月,阿青像月光。”面念着,只手已经不甚规矩地伸出去
布外递进车里,低声说:“小兄弟,你也吃点东西吧。”
赵王爷看见骨肉匀停那只手,脸上微微发烫,珍而重之地接过,手指不经意间碰到许大夫手背,对方便警醒地缩回去。赵杀还以为是自己错觉,恋恋不舍地吃完两个馒头,从自己食盒中翻出两个拿油纸包好犹带余温大鸡腿,并壶葡萄酒陈酿,将嫣红可爱酒水倒在琉璃盏里,也将车帘布撩开条缝隙,同递出去,祈盼能投桃报李。
只是等东西递出去,赵杀心里灵光现,忽然有些后悔。
依照许大夫禀性,除非是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会放上几块肉,平日里极少沾荤腥之物;至于喝酒更是闻所未闻,相识以来,只肯浅浅饮些井水、甘泉水,最多也是杯清茶。
赵杀正在后悔时候,车外人已经利落接过东西,轻声道:“多谢小兄弟,原来你们吃得这般丰盛。”
说罢,又自嘲笑几声:“呵,也是,王爷为静公子打点行李,岂能不用心呢?”
那声音清越动人,令人听之忘俗,然而话音落,没过多久,就从车帘布外传来撕扯鸡肉、嘎嘣嘎嘣啃鸡骨头声音。
赵王爷吓得脸都青,手不由自主地揪着车帘,想掀开真真切切地看上看,没等他看上眼,好好分辨下车外人姓甚名谁,布帘外已经响起畅饮美酒咕噜水声。
许大夫饮尽樽中酒,向来白净脸庞生两抹红晕,眼珠转转,才把琉璃盏扔,人从跽坐改为只脚踩住车辕,单手松松拽着绳,随意甩,就把车风驰电掣地开上路。
赵王爷好不容易壮起胆子,从被狂风吹开布帘空隙中看两眼,看到这样许大夫,胆子又吓破,乖乖缩回车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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