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自己牛逼,瞎猜铁砂掌练法。最喜欢你后期东西,《七种武器》、《大人物》。他们说不清他们喜欢什,后来索性不念书,混社会,飞机、钢材、西瓜、秋裤,什都卖。后来,翻你传记,你爹在你中学时候离开你和你妈,你很快也离开你妈,泡个舞女,度加入帮会。大二和大三两个暑假,没钱玩耍,没姑娘,没酒,没回家,在宿舍里,光着膀子仿你路数写武侠,署名“古龙名著”、“古龙巨著”,换钱,换酒,问姑娘,写得好不好。那时候电脑稀少,复印很贵,稿子交给组稿人,手交钱,手交稿子,没有留下点痕迹,仿佛那时候酒和姑娘,年轻肝脏和肠子完全没什印象,肝脏不会硬化,肠子不会寸断。
其实,飞机上重新看你为数不多照片和小说,你身上缺点无数。做人,长得真丑,像个慈祥杀猪,过得稀烂,乱睡,滥喝,乱睡之后有私生子,滥喝之后闹酒炸被人砍,你生是吃喝嫖赌生。作文,你不研究历史,二不考据武功,三不检点情节,虎头蛇尾,前后矛盾,逻辑混乱,男人都是因为义气吃亏,女人都是因为珠宝背信弃义,几乎所有小说都不适合拍电影。短文更是脚趾头夹着笔写,没有炼字锻词,偶尔有个别好句子,整篇没有篇能看,总体基本不入流。
但是,文字和人样,很多时候比拼不是强,是弱,是弱弱真,是短暂真,是嚣张真。好诗永远比假话少,好酒永远比白开水少,心里有灵、贴地飞行时候永远比坐着开会时候少。所以,大酒之后,看到女人而不是看到花朵,看到月亮而不是看到灯泡,想起你而不是想起其他比你完美太多人。
1985年,你再次酗酒,导致食道破裂,最终借酒解脱。你说:靠支笔,得到切,连不该有都有,那就是寂寞。二十年后年关,写首诗送你。《最喜》:个有雨有肉夜晚,和你没头没尾分瓶酒。
冯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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