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在这儿下车?”司机在他第二次提出要下车时问道。
回答是他们地质队有个分队就在这附近。再说刚刚吃进去韭菜跟他肠胃不对付,感觉到泻肚子十万火急。他指望这话能把司机吓住,谁也不愿留个将要污染环境人在斗室般驾驶舱里。
司机把卡车停在路边。车外侧两个轮子到路基下面,因此车身是倾斜。
咂二十来天糖片儿又啃肚子驴草陆焉识闻起来,简直太美味。他听见司机跟他东拉西扯,却不能张口回答,因为嘴里口水泛滥,他嘴唇紧闭还关不住闸,还要从两个口角向外溢。他喝着自己口水,咕咚咕咚,大口牛饮,每回答司机句话之前,都以自己口水好好润润嗓子。终于,司机发现他搭话文不对题,转过头来看他。他就要给这菜包子气味折磨死。
“你饿不?”
他仍然文绉绉。“不饿,谢谢,已经够麻烦师傅。”这句谎言说得不好,司机没有相信,拿出个满是油污、摔得到处凹陷铝饭盒。
“吃吧。孩子妈做。”
饭盒里还有个半包子。他很自觉,拿起那半个来。包子刚咬到嘴里,汹涌口水就把它冲下食管。他口腔滑溜得留不住口包子,只在他病牙缝里留下点儿韭菜。
“再吃个吧。到西宁就到家,孩子妈说不定又给做下。”司机说。“吃吧,这不是前两年,粮食那紧。要是那两年,也舍不下这点粮食给你。”
陆焉识不等他多劝,又把完整那个包子吃下去。有个会做包子孩子妈真好。天下会做这样包子女人就是好女人。他费很大力气,才让自己吃得慢些。他给饿三年,人饿成个大空桶,此刻包子块块落下去,在空桶里形成回声,司机都听见,因此他有些鄙夷地转过脸,看老叫花子眼。
“咋饿成这样?”
他觉得司机脑子里正在推翻他编造履历。这刻老几警觉多疑,完全是个真正逃犯。他说从行李被抢劫之后,自己直没有吃东西。他想,和这个老好人司机缘分就这点,必须马上下车。车开到两个村子之间,他刚提出要下车就后悔:个他这样打扮人在公路上走谁都能看出疑点。再说他在这里下车去哪里?没村没店,什是他下车理由?
司机就像没听见他下车请求,卡车速度丝毫不减。也许是要直接把它开到派出所。老几面叫喊,“就这里下!”面把身体往后靠,脊梁使劲抵住座位靠背,似乎这样可以离派出所警察们远点,远半米也是远。被拖上刑车梁葫芦身体不就像他此刻这样往后赖吗?脚和腿上刑车身子还没上,哪怕晚半秒钟上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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