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签三人名字协议书被装进信封,又由冯子烨写地址,当子烨提出明天上班路上顺便把信投递到邮局时,婉喻谢他;她明天早就去寄。子烨怀疑母亲会做手脚,把签好名字涂掉,或干脆另写封信,告诉父亲,这个离婚协议她不合作。
父亲冯子烨知道祖母冯婉喻属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代女人。但他不知道祖母对祖父是什样感情,几十年直为他倾倒,关在监狱里老“无期”陆焉识仍被冯婉喻看成宝贝。
那个夜晚婉喻幽灵似在屋子里散步。很小空间走会就把她转晕。她哪里都转,就是不挨近八仙桌,因为桌子上摆着那个装进信封离婚协议书。她怕惊醒睡在那间被称为卧室前厨房里丹珏,幽灵样无声地拧开门,来到楼梯间。丹珏每天必须把脚踏车从楼扛上三楼,今天她皮包都忘从车上拿下来。婉喻从货架上拿下皮包,皮包底朝上倒出里面东西。婉喻看到地上是个笔记本,几
公文来,她签字,希望不再渺茫,因为不再有希望。丹珏进门,紧张地看母亲脸,想看她是否哭过。发现母亲没有哭过,她不知该担忧还是该欣慰。
子烨已经跟母亲谈很久;不是谈,是上课。外面场运动接场运动,哪场运动都要点到监狱里老“无期”。他个人“无期”,全家人都跟着“无期”,在单位里做人肠子都不敢伸直。现在是新社会,儿女不图继承父母财产,至少不该让他们继承政治债务,并且是无期还清债务。老头子早就该识相点,提出离婚。子烨讲着讲着就迁怒到母亲,说母亲也该多为孩子们想点,在老头子被捉进去时就该跟他离婚。
婉喻坐在那里动不动。丹珏跟哥哥吵起来她都没有动。兄妹俩吵得邻居开始敲墙壁,婉喻打个手势,叫他们都安静。
“现在就签字。”婉喻说。
兄妹俩都不响。
婉喻拿出笔,笔尖对准给她名字留下空档悬着,握笔手害起恩娘晚期帕金森来。她只好把笔放下。子烨从坐地方站起来。见儿子站起,婉喻往后缩,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她流眼泪风格跟恩娘也是脉相承,到底都姓冯。丹珏让母亲眼泪感染,跟着流眼泪。
“好好,那就不签名,不离婚!”丹珏哽咽。
哥哥说妹妹,原则有没有?!离婚当然不是什开心事,哭哭也是正常,怎可以哭就改变原则呢?
妹妹警告哥哥,他再逼母亲句,她辈子不会再认他。
兄妹俩人又要引来邻居敲墙壁。婉喻就像服毒样心硬,笔而成地签下自己名字。手被泪水洗得湿淋淋,马上花“婉喻”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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