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礼拜后,老几假牙到货,婉喻信还没有来。在牙医指导下,他把假牙装到嘴里,有点松,但女牙医说松点好,舒服,不磨牙肉,好比大点鞋子不磨脚个道理。
这套跟大鞋子样舒适假牙使老几马上尊严起来,也漂亮起来。可以算个看得过去老先生。老几在招待所食堂搭伙,时常看见邓指媳妇在那里帮厨。她见老几就笑得眼睛弯弯,让老几把新涤纶裤子脱,她给他放出个边来,否则他那冷天穿着长裤衩似。老几谢她心意,回到招待所找针线,把裤子改长。犯人生活真锻炼人,现在他可以做女人活,更会做男人活,七十多岁人,肌肉还是五十岁。他边飞针走线,边想到邓指媳妇可怜,当时他句真话出来,邓指手枪可能就要她命。她直记着老几救命之恩呢。
到大雪封山,通往大荒草漠外公路交通都断,邓指媳妇问老几,为什还不回家;其他“特赦”老无期都走。老几说他在等妻子来信;妻子定要做番安排才
到外面晒太阳去。邓指对颖花儿妈说,去买个午餐肉罐头来,中午宴请老陆。颖花儿妈欣然答应,裹上围脖走。女人走,邓指问老几,跟老婆通上信没有。老几说还没写信,怕婉喻接到他信会催他立刻回去,假牙就来不及装。
“别跟她说你那些浪荡事,知道不?”邓指说,做个鬼脸。
老几笑笑。七十多岁人,再不说就来不及。他对婉喻爱定要从他浪荡说起。
“给,这个还还给你。”邓指把样东西放在老几手上。
那块欧米茄。老几告诉他,这是他送给他礼物,退礼物等于打人脸。
“这块表捣蛋。”邓指指着表笑道,“没有它辈子都给女人蒙在鼓里。宁愿辈子给蒙在鼓里。所以得把它还给你。就算借来用十多年,测量下女人心。你要回你老婆那儿去,戴着它回去,本来就是老婆给你买。”
老几没有问,邓指在降级之后,到牧业中队,是否和牧业中队长对质或决斗。他没有这种胃口和情趣来打听这种事。
“别搞那清楚。个男人辈子就个老婆。到这岁数更明白,能和你说说话就是你老婆。家小三儿出去上大学,找个相好,嘿,也是咱这儿出去,跟他妈样女人!你回到上海,跟你老婆好好过。没剩他妈几天。”
邓指有点累,脑袋在枕头上开始往下出溜,老几帮着他躺平。等到颖花儿妈提着个装着罐头和苹果网兜回来,邓指已经昏睡过去。
老几告辞出来,迎着正南边太阳站会,泪水花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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