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答院盯着天花板回答:“不,我暂时还不想见人。”
“明白了,我让护士再贴上吧。”
原来祁答院不想和外界来往。
其实因为他是社会名流,来探视他的人数不胜数。弟子、晚辈自然不在话下,从画坛的名家到中坚画家、评论家,甚至通过他的画和社交活动涉及的政界、财界的知己也络绎不绝地前来探望。手术后不久当然是不允许探视的
“有人造肛门,所以可以尽管吃,应该多吃保证营养。”
船津说话直截了当,并不太在乎祁答院夫妇的心情。在这里,祁答院既不是画坛的泰斗,也不是艺术院会员,而只不过纯粹是一个直肠癌患者。
“吃了可以排泄的吧?”
“当然了,有肛门在。”
两个人背过脸去,可是事实是无法回避的。再藏着掖着,从腹部侧面排便是既定的事实。他们于是不再说什么了,祁答院闭上眼睛,妻子朝着窗户看去。
自从上次听了船津的那番话,祁答院几乎成了一个哑巴。每天早上船津查房给他换纱布,祁答院始终一言不发。
“感觉怎么样啊?”
“嗯。”
“疼吗?”
“有点。”
绫野主任来巡诊病房的时候,他们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创口好多了啊。”
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绫野主任取悦似的搭话,可祁答院依然紧闭着双眼,那张老人当中极其罕见的端庄的脸朝着上方。脸部的侧影看上去有点向主任挑衅的意味,似乎对他说:“既然知道命都没有了,创口好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第一次手术的前一天开始,在祁答院的病房外面贴了一张“谢绝探视”的纸条,第二次手术后的第七天要把这纸条揭下来。船津责成护士把它揭掉的第二天早上,当他去查房的时候,祁答院一反常态地主动搭起话来:“请你把‘谢绝探视’的纸条再贴一段时间吧。”
“在规定的探视时间内,您已经可以想见谁就见谁,不必得到我的同意。”
祁答院就是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分明是在敷衍他。
“胃口怎么样?”
“最多是平时的三分之一。”
金子夫人替丈夫回答道。只能在世上苟延残喘一年的时间,一切都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也难怪祁答院变得萎靡不振。可即便如此,他的态度还是过于生硬了。
对此船津装出一副格外平静的样子。患者情绪低落时如果连医生都变得胆战心惊的,那么情形只能每况愈下。既然已经在患者面前扮演了一个冷静而明白事理的角色,那么就继续坚持自己的态度。因为期待着祁答院超越目前的痛苦,发挥艺术家的斗志重新振作起来,所以不应该给予毫无意义的同情和怜悯。船津相信暂时的痛苦会换来祁答院今后一年工作上的丰硕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