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童鼓足勇气说:“要杀你!”
汪银枝笑道:“果然出息!你要有胆量杀人,倒佩服你啦。”
她毫无惧
,趴在他房间仿古地毯上,呜呜地哭起来。
当他眼泪把地毯哭湿碗口大块时,送饭女仆拧开门进来。这是个菲律宾女人,她祖爷爷是高密东北乡闯南洋丝绸商人。她身上流淌着高密东北乡人与马来人混血。她皮肤黝黑,目光忧悒,生着热带女人所特有丰满Rx房。她汉语不太流利,但勉强可以交流。她是汪银枝特派来侍候上官金童。先生,请用晚餐。她把竹篮放在桌子上,从篮中端出碗糯米饭,碗萝卜块炖羊肉,碗海米炒芹菜,碗乌鱼酸辣汤。她递给他双伪象牙筷子说:“先生,吃吧。”
上官金童面对着热气腾腾饭菜,点食欲也没有。他瞪着哭肿眼睛,怒冲冲地问:“你说,是什?”
女佣人吓跳,双手垂在髋骨间,说:“先生,不知道……”
“你这个特务!”他把筷子往桌子上拍,怒道,“你是汪银枝派来监视特务,女特务!”
女佣惊恐地说:“先生……先生……不懂,不懂……”
“你在这饭菜里下慢性毒药,你要慢慢地毒死,让像只火鸡样,像只穿山甲样,慢慢地死掉!”他猛地把盛米饭碗倒扣在桌子上,并端起那碗乌鱼酸辣汤对着女佣泼过去,“滚,滚!狗特务,不要再见到你!”
女佣胸脯上挂着些粘稠东西,嚎哭着,跑掉。
汪银枝,你这个反g,m,人民敌人,吸血鬼,害人虫,四不清分子,极右派,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腐化变质分子,阶级异己分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寄生虫,被绑在历史耻辱柱上跳梁小丑,土匪,汉*,流氓,无赖,暗藏阶级敌人,保皇派,孔老二孝子贤孙,封建主义卫道士,奴隶主义制度复辟狂,没落地主阶级代言人……他把在几十年动荡不安生活中学到骂人政治术语无遗漏地搜集出来,顶摞着顶,扣在汪银枝头上,他仿佛看到,就像流行漫画上画那样,她被压得像棵遍体疤眼小树样,弯曲着身体,你身上没有疤,但你身上遍布着比疤还可憎黑痞子。好像七月夜空,满天繁星。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汪银枝,你出来,今晚咱两个见个高低,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不是你死就是活!两军相逢勇者胜。砍掉脑袋碗大疤!
汪银枝手里提着串金色钥匙,推开门,站在门口。她脸上挂着轻蔑微笑,说:“来,你有什本事就施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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