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梅阿查难以启齿,“是让人糟蹋成那样……”
“啊?”廖吉祥懵懂地看着他,带着某种锋利、养尊处优式高傲,确实,他这个万岁爷眼里红人,乾清宫戴雉尾牌子(3),哪听过外头那些龌龊事呢。
廖吉祥时看傻眼,不知所措地问梅阿查:“他、他叫什?”
“郑二哇,钟鼓司唱旦角。”
“你别哭……别哭呀,”廖吉祥看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很心疼,从身上往外掏票儿银(1),塞到他手里,“拿着,去买糖窝窝。”
郑二哇赶忙推他手,这才开口:“俺不要,”把清脆嗓子,还带着乡音,“俺用不上。”
梅阿查也拦着廖吉祥:“他不住宫里头,承应(2)完就回东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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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吉祥穿着年前新做流水纹藕荷色贴里,抱着捧书从都只监拐出来,看前边不远大柳树后头躲着两个人,都是宦官,个站着个蹲着,站着那个很像梅阿查。
他停下来,好奇地张望,蹲着人他不认得,穿身破衣裳,脑袋深深窝着,抖抖,似乎在啜泣。
“七哥?”他叫声,轻轻走过去。
蹲着那人立刻拿手在脸上抹通,站起来背过身,梅阿查回头看见他,不自觉就笑开:“不在内书堂,跑这儿干嘛来?”
二十四衙门,东衙门最贱。廖吉祥难免把片怜悯目光投向他,那孩子大概是屈辱,逃也似地掉头走,背影拐拐,像是腿脚不大好。
“他挨打?”廖吉祥关切地问,梅阿查却闪避,“没有,走吧。”
廖吉祥不高兴地跺脚,想想,任性地说:“你告诉他,让他等着,请旨叫他进宫来陪。”
梅阿查立即皱眉头,吞吞吐吐阵,挤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御前伴读廖吉祥是娇蛮、是跋扈,听不得人家跟他说“不行”。
偷偷抹眼泪那人听见“内书堂”三个字,吓得连忙转回身,恭顺地哈下腰,鬓角那里头发秃块,头皮红肿,像是被人揪掉。
“老祖宗让来传个话,”廖吉祥说,双稚气眼睛频频往那个可怜人身上瞟,梅阿查瞧见,就说,“这是老相识,钟鼓司。”
廖吉祥才十五六,个子刚长起来,脸蛋两边还有些嘟嘟肉,很忧心,小孩子般询问:“怎哭……”
哈着腰人不说话,半是害臊半是惊慌,只摇头,梅阿查大喇喇跟廖吉祥说:“没啥,有点不顺心事。”
“那上那儿坐会儿去吧。”廖吉祥把书推给梅阿查,小心翼翼去托那人脸,托起来看,对柳叶眉斜飞入鬓,片薄唇胭脂画过样,挂着些泪,像经霜花枝,凄然而带艳色,有倾国倾城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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