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在八字墙上示众。即便钱丁钱大人看在俺面子上想放过你,袁世凯袁大人也不会放过你;即便袁世凯袁大人想放过你,胶澳总督克罗德也不会放过你。爹,您就听天由命吧!
俺胡思乱想着,迎着通红太阳,沿着青石板铺成官道,急匆匆地往东赶。那条熟狗腿在俺篮子里散发着阵阵香气。青石街上汪着摊摊血水,恍惚中俺看到爹头在街上滚动,边滚动着,爹,你还边唱戏。猫腔戏是拴老婆橛子,这戏原本不成气候,是俺爹把这个小戏唱成大戏。俺爹嗓子,沙瓤西瓜,不知道迷倒过高密东北乡多少女人。俺那死去娘就是迷上他公鸭嗓子才嫁给他做老婆。俺娘可是高密东北乡有名美人,连杜举人托人提亲她都不答应,但是她却死心塌地地跟俺爹这个穷戏子……杜举人家长工周聋子挑着担水迎面走过来。他弓着虾米腰,抻着红脖子,头顶团白花花乱毛,脸上片亮晶晶汗珠子。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迈着大步,走得很急。桶里水溢出来,沿着桶沿,流成几条珍珠串。俺突然看到,爹,您头泡在周聋子水桶里。桶里水,变成红殷殷血。俺闻到股热烘烘血腥气,就是俺丈夫赵小甲破开猪狗肚子时放出那种气味,腥气里夹杂着臭气。周聋子想不到,七天之后他去处死俺爹刑场听猫腔,被德国鬼子用毛瑟枪打破肚子,那些花花肠子,鳝鱼样钻出来。
他从俺身边经过时,吃力地抬起头,对着俺龇牙冷笑。连这个木头样聋子都敢对俺冷笑,爹,可见你这次是死定,别说钱丁,就是当今皇上来,也难免你死刑。灰心归灰心,但俺还是不死心,爹,咱们“有枣无枣打三竿,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俺猜想,此时此刻,钱大老爷正陪着从济南赶来袁世凯和从青岛赶来克罗德,躺在县衙宾馆里抽大烟呢,等到姓袁和那个姓克滚蛋,俺再闯县衙送狗肉,只要让俺见他面,就有办法让他乖乖地听俺。那时候就没有钱大老爷,只有个围着俺转圈子钱大孙子。爹,俺最怕是他们把您打进囚车押送进京,那样可就“姥姥死独生子——没有舅(救)”,只要在县里执刑,咱们就有办法对付他们。咱去弄个叫花子来当替死鬼,来它个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爹,想起你对俺娘绝情,俺实在不应该次二次第三次地搭救你,让你早死早休,省得你祸害女人。但你毕竟是俺爹,没有天就没有地,没有蛋就没有鸡,没有情就没有戏,没有你就没有俺,衣裳破可以换,但爹只有个没法换。前边就是娘娘庙,急来抱佛脚,有病乱投医,待俺进去求求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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